粮草断绝!军心难维!布防泄露!西夏铁骑长驱直入!一连串的噩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仁宗心头!他眼前一黑,几乎要栽倒!西夏……西夏!李元昊!他……他竟敢如此!
“夏竦!夏竦!”仁宗猛地抬头,血红的双眼死死盯住阶下脸色同样煞白的夏竦,“你……你给朕解释!这布防图……是如何泄露的?!郑国公府……郑国公府倒台前,你……你与他过从甚密!说!是不是你?!”
夏竦浑身剧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陛下!陛下明鉴!臣……臣冤枉啊!臣与郑承宗,早已断绝往来!布防图乃国之重器,臣……臣岂敢……岂敢……”他声音颤抖,冷汗如雨,心中却翻江倒海!没藏呼月!西夏!你们……好狠!竟在此时发动进攻!这是要……置我于死地啊!
然而,此刻已无人再听他的辩解!边关的烽火,西夏的獠牙,彻底击碎了仁宗心中最后一丝对新政的坚持与幻想!
“够了!”仁宗猛地站起,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带着绝望的嘶吼,“新政!新政!若非尔等一意孤行,推行这劳民伤财、动摇国本之策!岂会吏治败坏,民怨沸腾!岂会让西夏有机可乘,窃取军机!致使边关告急,生灵涂炭!朕……朕悔不当初!”
他目光扫过阶下面如死灰的范仲淹、欧阳修、富弼等人,眼中充满了失望、愤怒与……深深的疲惫。
“传旨!”仁宗的声音如同寒冰,一字一顿,敲碎了新政派最后的希望:
“即日起!废止‘庆历新政’所有条陈!‘均公田’、‘减徭役’、‘择官长’、‘明黜陟’……一律停罢!各州府县衙,恢复旧制!”
“范仲淹、富弼、韩琦、欧阳修……即刻卸去所兼新政差遣!闭门思过!听候发落!”
“着枢密院、三司,全力筹措粮饷军械,火速驰援泾原路!命狄青……死守待援!若有失……提头来见!”
“退朝!”
说罢,仁宗拂袖而去,背影踉跄,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翰林院,典籍库。
消息传来时,崔?正伏案校勘《太宗实录》的手稿。笔尖悬在半空,一滴浓墨滴落,在泛黄的纸页上洇开一团刺眼的污迹。他怔怔地听着同僚带来的噩耗——新政废止!范公、欧阳公被斥!边关大败!石门寨陷落!狄将军重伤!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他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落在案上。眼前一阵发黑,胸口如同被巨石堵住,窒息般的痛楚蔓延开来。
新政……完了!
范公、欧阳公……心血付诸东流!
边关将士……浴血奋战,却因布防泄露而惨败!
狄青将军……身陷重围,粮草断绝!
这一切……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夏竦!是西夏!是那场肮脏的交易!是那张被出卖的布防图!
一股滔天的怒火与无边的悲愤,在崔?胸中疯狂燃烧!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他恨不得立刻冲上朝堂,将夏竦的罪行公之于众!恨不得提笔为刀,书写这血淋淋的背叛与耻辱!
然而……他不能!
官家旨意犹在耳边!他只是一个被“保护”在书斋的翰林修撰!无权参与朝议!无兵可调!无力回天!
他踉跄起身,走到窗边。窗外,秋风萧瑟,落叶纷飞。护龙河水呜咽流淌,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空,一片死寂。曾经照耀新政前路的曙光,此刻已彻底熄灭,只余下无边无际的黑暗与绝望。
“范公……欧阳公……”崔?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悲凉与无力。他仿佛看到范仲淹那挺直的脊梁被压弯,看到欧阳修那如椽巨笔黯然垂落,看到狄青在血与火的战场上,浴血苦战,孤立无援……
一滴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冰冷的窗棂上,碎裂开来。史笔千钧,却写不尽这朝堂倾轧的肮脏,写不尽这国门洞开的耻辱,写不尽这……壮志未酬身先死的悲怆!
新政的巨轮,在庆历三年的深秋,轰然倾覆。留下的,是满目疮痍的江山,是血染边关的烽火,是……无数志士心中,那难以愈合的伤痕与无尽的悲鸣。汴京城的繁华笙歌,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刺耳而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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