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泉山庄的春日,愈发深浓。山涧溪流因积雪融化与连绵春雨而丰沛起来,水声潺潺,昼夜不息。谷中气候温润,各种奇花异草竞相绽放,姹紫嫣红,香气馥郁,与竹林的清冽气息交织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甜腻中带着一丝野性的诱惑。然而,这片看似世外桃源的静谧之下,涌动的暗流却愈发汹涌。
竹林边缘的空地,已成为没藏呼月每日习武的固定场所。她的伤势在绿珠的精心照料和山庄秘药的调理下,已好了大半,内力虽未完全恢复,但行动已无大碍。此刻,她正凝神静气,挽弓搭箭。依旧是那身素白劲装,衬得她身形愈发挺拔瘦削,苍白的脸色在晨光下透出一种冷玉般的光泽,那双媚眼却锐利如鹰隼,锁定着百步外新设的箭靶——一枚悬挂在细竹枝上的、不断晃动的铜铃。
“咻——!”
弓弦震响,箭似流星!
“叮!”一声清脆的撞击声,铜铃应声而碎,碎片四溅!箭矢去势不减,深深钉入后方粗壮的竹竿,箭尾剧烈颤动,发出嗡嗡的余韵。
她的箭术,不仅恢复了往日的精准狠辣,更因这段时日的静养与内心的煎熬,平添了几分沉凝的杀意,每一箭都带着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绝。
濮宗依旧每日前来“观赏”,如同欣赏一件珍贵的藏品。他今日穿着一袭雨过天青色的广袖长袍,衣袂飘飘,手持那柄从不离身的白玉折扇,悠然坐于不远处的青石上。面上带着惯有的、令人如沐春风的浅笑,目光看似随意地追随着没藏呼月的身影,欣赏着她矫健的身姿和凌厉的箭法。唯有在他眼底最深处,偶尔掠过的一丝极难察觉的精光,才泄露出他绝非仅仅在欣赏“技艺”。
待没藏呼月射完一轮,微微喘息着放下弓时,濮宗才缓步走近,脚下沾染了晨露的青苔,发出细微的声响。他唇角微扬,语气温和带着赞许:“这几日观姑娘习箭,弓法愈发沉稳老辣,劲道内敛,收发由心,比之初见时,更显火候。看来伤势恢复之神速,远超预期。”
没藏呼月转过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带丝毫温度:“我体质异于常人,恢复得快,不该令你感到意外才是。”她对他这种看似关切、实则充满算计的“赞赏”,早已心生厌烦。
濮宗笑意不减,摇扇道:“我并非意外,而是欣慰。一柄锋芒毕露、寒光四射的利刃,总好过一具冰冷无声、毫无用处的尸体,不是吗?”他将“价值”二字,说得如此直白坦然。
没藏呼月眉头一挑,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你倒是从不掩饰你眼中的算计与利用。”
“算计,乃是乱世生存之道。”濮宗不以为意,反而走近几步,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掠过一支被她射断、掉落在地的残箭箭杆,指尖摩挲着箭杆上因高速摩擦而产生的焦痕,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仿佛在品味某种香气,悠然道:“江南的竹子,外表柔韧,内里却暗藏风骨。这一点……倒是很像你。”他目光转向她,意有所指。
“你这是在奉承我?”没藏呼月冷笑。
“不,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濮宗语气平淡,手中折扇轻轻一合,扇骨末端似有意似无意地,轻轻点在了没藏呼月未曾持弓的左肩之上。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近与……试探。
没藏呼月娇躯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但她并未立刻躲闪,只是目光骤然沉了下去,如同结冰的湖面。她在这山庄已住了近半月,对这个自称商贾公子的男子,非但没有看清,反而觉得他如同笼罩在迷雾中的深渊,愈发深不可测。他从不主动询问她的过去,却仿佛对她的底细了如指掌;他限制她的自由,不许她离开山庄半步,却从未显露出丝毫威逼胁迫的姿态,一切看似都给予她最好的待遇,温和得令人毛骨悚然。这种温水煮青蛙般的掌控,比赤裸裸的威胁更让她感到不安。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直接问道,声音冷得像冰:“你救我,留我,给我疗伤圣药,供我锦衣玉食。濮公子,你我非亲非故,更非同道。你耗费如此心血,究竟……想要我做什么?”她终于将积压已久的疑问,抛了出来。
濮宗闻言,沉默了片刻,脸上那抹高深莫测的笑意反而加深了,他轻轻摇着头,仿佛在笑她的“迟钝”:“姑娘是聪明人,这个问题……你不是早该猜到了吗?”
没藏呼月媚眼中寒光一闪,如同刀锋出鞘,直刺向他:“杀崔??”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自己对他而言最大的“价值”。
然而,濮宗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他唇角那抹笑意变得愈发意味深长,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他轻轻摇头,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崔??他……是你想杀的人。”
没藏呼月蹙眉:“你不想他死?”
“我想他活着。”濮宗语出惊人,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而且,最好是好好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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