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衍的激动感染了两人。阿毛虽然不明所以，但知道自己似乎没闯祸反而有功，立刻像小猴子一样窜出去抱炭。老魏也压下惊疑，麻利地生火。
很快，小试验炉被点燃，焦炭燃烧起来，发出暗红的光芒。陈衍将焦炭块和精心收集来的、雪白的贡品瓷粉按照一个大概的比例（他心中也没底，全凭直觉和知识碎片）小心翼翼地混合在一起。瓷粉如同细雪，均匀地撒落在漆黑的焦炭颗粒间。
“鼓风！小风量！”陈衍紧盯着炉膛。
负责小风箱的匠人开始缓缓拉动。空气送入，炉火渐旺。起初，似乎并无异常。
时间一点点过去。炉温在焦炭燃烧下稳定上升，炉膛内一片暗红。阿毛和老魏紧张地看着，又看看陈衍专注得近乎发光的侧脸。
突然！
当炉温攀升到某个临界点时，异变陡生！
只见炉膛内，那些混合了瓷粉的焦炭燃烧区域，火焰的颜色猛地从暗红转向一种极其明亮、近乎刺眼的黄白色！那光芒之盛，瞬间盖过了旁边纯粹焦炭燃烧的暗红区域，仿佛炉膛里投入了一小颗炽热的太阳！一股远超以往的热浪扑面而来，让站在几步外的阿毛和老魏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炉温！炉温在飙升！”负责观察炉温（通过特制陶管窥视和感受热浪）的匠人失声惊呼，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老天爷！这…这火色！我从没见过这么亮的炉火！这温度…绝对比之前高了一大截！”
陈衍猛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成了！竟然真的成了！这雪白细腻的贡品瓷粉，竟有如此神效！它如同神奇的催化剂，将焦炭燃烧释放的热量，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令人震撼的高度！
他看着炉膛内那耀眼夺目的黄白色火焰，又低头看向地上那堆洁白的碎瓷片，最后目光落在旁边一脸懵懂、脸上还挂着泪痕和煤灰的阿毛身上。谁能想到，一场因孩童好奇引发的“祸事”，摔碎了一件价值不菲的贡品瓷器，却意外地摔出了突破技术瓶颈、点燃更高烈焰的关键星火！
“阿毛！”陈衍的声音因激动而沙哑，他用力拍了拍少年瘦弱的肩膀，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赏和兴奋，“这堆碎瓷，碎得好！碎得其所！从今天起，你不用再去搬炭了！跟着我，专门负责收集、研磨这种最细的‘釉石粉’（陈衍临时给瓷粉起的代称）！”
他转向老魏，眼中闪烁着智慧的火光：“老魏，立刻想办法！不管用什么名义，向督工‘申请’更多废弃的、残次的、或者不那么起眼的瓷器、陶器！尤其是釉面厚实、颜色浅白的！记住，不是要完整的，就是要碎的、破的！越细碎越好！”
地底幽暗的空间，被试验炉中那簇前所未见的、明亮的黄白色火焰彻底照亮。陈衍脸上的阴霾被狂喜取代，他看着那跳跃的火焰，仿佛看到了十二座熔炉重新点燃，烈焰滔天，将冰冷的钢铁熔炼成撕裂黑暗的利刃！而这一切的契机，竟源于一个瘦弱少年无意间摔碎的一个“月亮”。
碎瓷映星火，稚子启新炉。技术的突破，有时就藏在那看似荒诞的偶然与底层卑微者未被磨灭的好奇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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