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五十分,临时指挥部。
陈秘书推门而入,脚步带着一股凌厉的风。
他将一份加密文件直接传输到林晚秋的电脑上,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其中的锋芒:“晚秋同志,省厅最新指令。”
林晚秋的目光在屏幕上飞速扫过。
文件标题是红色的——《关于对犯罪嫌疑人周德海实施逮捕的决定》。
正文清晰地列出了逮捕依据:其一,根据已发现的张志明同志遗骸及法医鉴定,周德海涉嫌故意杀人罪;其二,根据已恢复的视频证据及多方证词,周德海涉嫌贪污罪、滥用职权罪;其三,根据你提交的关于“影子文书”体系的初步分析报告,认定其存在构建系统性腐败网络的重大嫌疑。
省委政法委、省纪委监委、省公安厅联合批示:同意逮捕,并立即成立“9·18青禾镇系列腐败案”省级联合专案组,由你担任专案组核心成员,负责后续的并案深挖工作。
而在这份雷霆万钧的批示末尾,还有一行由省纪委主要领导手写附加的批示,字迹沉稳有力:“对于林建国同志在该项目中的相关问题,应充分考虑其历史情境与特殊因素,进行客观、全面的分析,不宜简单定性。”
这短短一句话,无异于一张来自组织的“赦免令”。
它没有直接宣布父亲无罪,却给予了他一个等待公正裁决的资格。
这等于从组织层面,将父亲从“共犯”的嫌疑席上,拉回了“待证实的受害者”一边。
陈秘书看着林晚秋紧握的拳头,低声说了一句:“你爸当年没能斩断的那把刀,你现在替他砍下去了。”
中午十二点二十分,青禾镇政府那座斑驳的旧礼堂。
这里早已废弃,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旧木头的味道。
林晚秋独自一人,走到主席台中央,在那个磨得发亮的木椅上坐下。
这是当年父亲林建国主持最后一次班子会的位置。
她打开了那支小巧的录音笔,播放了技术部门从监控残片中修复的音频。
父亲嘶哑却坚定的声音响起:“……审批权绝不能下放,必须见人、见户、见材料!”
紧接着,是周德海油滑的回应:“林镇长,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嘛……您看,承安那边催得紧,您先签个空白的应急单,我们回头再补……”
背景音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纸张声,和笔尖划过纸张的刺耳摩擦。
这就是过去让林晚秋心碎的“铁证”。
但此刻,她的“真实之眼”已经完全激活。
她闭上眼睛,将所有的注意力都灌注于听觉。
她反复播放着那段录音,一遍,两遍,十遍……她的大脑像一台超级计算机,将音频的每一个波形拆解、重组,过滤掉所有杂音。
终于,在那声刺耳的划纸声之后,一个几乎被周德海说话声和众人议论声完全掩盖的细节,被她捕捉到了。
那是一句极低、极快的低语,带着决绝和警告的意味,从父亲的齿缝间挤出:
“记住,这只是应急记录,绝不准当正式批文用。”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的迷雾!
父亲在被迫签字的瞬间,用一句只有当事人能听清的话,给这份“空白授权”的性质下了定义,为日后的追查埋下了一颗最隐秘的钉子。
他不是完全屈服,他在用自己的方式,进行着最后的抗争。
傍晚六点十一分,西郊乱坟岗。
林晚秋再次来到父亲的墓前。暮色四合,墓碑在风中显得格外孤寂。
她手中捧着那本手抄本。
她没有烧掉它,而是小心翼翼地将写有“此生最大耻辱”的那一页轻轻抽出,折叠好,塞进了墓碑与底座之间的一道狭小缝隙里。
像是在归还一段被历史尘封、被至亲误解的沉重灵魂。
“爸,”她低声开口,声音被风吹散,“你没能做的选择,我替你做了。你没走完的路,我来走完。”
她直起身,转身离去,没有再回头。
就在这时,一直被她静音的私人手机,在包里发出一声轻微的震动。
她拿出看了一眼,是陆承宇发来的最后一条短信,简短而冰冷:
“我爸让我转告你,他知道你不会听。”
林晚秋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没有回复,甚至没有删除,只是将手机屏幕朝下,重新倒扣着放回了包里。
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冰冷的雨水打在青石墓碑上,冲刷着上面的尘土,像一场迟到了整整十年的洗罪之雨。
夜色深沉,黎明将至。
而那把磨砺了十年的剑,终于要在第一缕晨光中,指向罪恶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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