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行宫的烛火噼啪作响,将殿内文武的影子投在金砖上,忽明忽暗,如同一群躁动的困兽。柴荣将陈琅的奏折往御案上一掼,墨迹未干的 “尽坑辽俘” 四字在灯火下泛着冷光,殿内瞬间死寂,连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
“陛下,” 户部尚书李谷首先出列,官帽上的珠串因激动微微颤抖,“陈提举此策,无异于饮鸩止渴!十万大军合围,每日粮草消耗便达三万石!如今河东遭兵灾,仓廪已空,再强征民夫、搜刮粮草,恐生民变啊!” 他苍老的手指叩着地面,“况且耶律璟乃草原雄主,三万铁林军虽疲,未到不堪一击之地!若辽军识破合围,转而奔袭晋阳,我军首尾难顾,悔之晚矣!”
“李尚书是怕了?” 赵匡胤按剑而出,甲叶碰撞声打破沉寂,“当年高平之战,陛下以少胜多,靠的可不是‘粮草充裕’!陈琅在代州以血肉磨钝敌锋,如今狼王困于瓮中,正是天赐良机!若错失此时,待耶律璟北归重整旗鼓,下次南犯,便是我大周的灭顶之灾!” 他目光扫过文臣队列,带着武将特有的锐气,“诸位若只知算粮米账,不如趁早解甲归田!”
“放肆!” 李谷气得胡须发抖,“老夫岂是畏战?只是……”
“只是瞻前顾后,错失战机!” 赵匡胤厉声打断,“辽军粮道已断,炊煮鞍革为食,此乃绝境!我军以逸待劳,以众击寡,何惧之有?”
“以众击寡?” 礼部侍郎刘温叟出列,声音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陈琅说‘十万对三万’,可这十万里,四万是新募乡勇,未经战阵!耶律璟的铁林军,哪怕只剩一万,亦是百战余生的虎狼!以乌合之众围歼虎狼,恕臣直言,与驱羊入虎口无异!”
“刘侍郎是说我天雄军是乌合之众?” 赵匡胤怒目圆睁,手按刀柄,“某愿立军令状,若不能烧断辽军退路,提头来见!”
“够了!” 柴荣猛地一拍御案,龙椅扶手被震得木屑纷飞。他目光如炬,扫过争执的群臣,“吵够了?陈琅在代州用血肉填壕时,你们在争论什么?他焚辽军辎重、斩粮官时,你们又在观望什么?”
殿内鸦雀无声,唯有烛火摇曳。
柴荣的目光落在王朴身上:“王卿,你是枢密使,掌天下兵事,你说,此战当打不当打?”
王朴缓步出列,花白的须发在灯火下如霜雪。他沉默片刻,声音带着久经风霜的沙哑:“陛下,陈琅之策,确如李尚书所言,近乎豪赌。然契丹铁蹄,亦非旦夕可退。”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当年石敬瑭割幽云,正是因惧契丹之强,欲以土地换苟安,结果呢?子孙世代受其欺凌!如今耶律璟亲至代州,狼王离巢,此乃百年难遇之机!若放过,我大周君臣,何以面对代州十万冤魂?”
李谷急道:“可军资!粮草!王枢密难道不知国库已空?”
“军资,臣有!” 王朴突然提高声音,从袖中取出一本厚重账册,封皮上 “北境军储密录” 六个朱字透着沉凝,双手高举过顶,“陈琅在磁州时,截契丹商队、没贪官污吏所得,共计百万贯!此款自显德二年入库后,陛下便命臣秘藏,言‘非北境生死关头不动’—— 如今,便是该动的时候了!”
“百万贯?!” 殿内群臣皆惊,交头接耳之声如潮。这数字太过惊人,尤其在军饷告罄的此刻,不啻于天降甘霖。
柴荣却未露讶异,指尖轻轻叩击御案,目光落在账册上,似有追忆。显德二年盐引期货引发的朝堂风波犹在眼前,陈琅以雷霆手段聚敛的这笔巨资,曾让多少人红了眼?当时他力排众议,命王朴将其封存,正是料到今日这般绝境。
“王卿倒是记得清楚。” 柴荣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朕确说过‘非生死关头不动’,可代州城下,三万铁浮屠压境,算不算生死关头?”
王朴朗声道:“算!且是天赐的破局之机!” 他将账册呈给近侍,推向柴荣案前,“这笔钱,是陈提举一刀一枪‘赚’来的血本,今日,便该用它来‘砸’出北疆三十年太平!臣请陛下:以百万贯为军饷,募河东丁壮补充兵力;以磁州存粮为基,强征沿途官仓,确保粮草无虞!” 他转向赵普,目光锐利,“赵学士之策可行,令李重进在淮南造势,再遣细作散布‘周军怯战,欲退守晋阳’的流言 —— 耶律璟骄纵,必不设防!”
柴荣拿起账册,指尖抚过泛黄的纸页,上面记录的每一笔进项,都带着当年陈琅在磁州的锋芒。他抬眼时,眼中已无半分犹豫:“准奏。这笔钱藏了两年,也该让它见见血了。”
一句话落地,殿内的哗然瞬间平息。群臣皆知,陛下既已发话,便是定下了决战的调子 —— 那百万贯,不仅是军资,更是大周赌上北疆命运的底气。
李谷还想说什么,王朴已转向他:“李尚书,民力固然重要,然国若不存,何谈民生?代州已破,若耶律璟再南下一步,晋阳便是下一个代州!到那时,陛下、你我,皆成亡国之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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