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德十三年正月的汴京,风里还裹着残冬的冷意,铅云低垂如被硝烟熏染的战旗。皇商司门前的青石板结着薄冰,过往行人皆裹紧狐裘匆匆而过,却不知紧闭的朱漆大门后,一场足以改写天下局势的密报正在酝酿。
卯时三刻,木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五道踉跄身影撞碎了晨雾。为首者左臂齐肩而断,伤口用染黑的破布草草裹着,暗红血渍早已凝固成痂,随着每一步摇晃都有细碎血块掉落。他右眼蒙着渗血的布条,仅存的左眼布满血丝,怀里紧紧揣着个油布包,像是护着命根子。其余四人亦浑身是血,其中一人肩头插着断箭,箭羽上还沾着燕山的雪粒;另一人裤腿被撕得粉碎,露出被狼牙啃噬的伤口,白骨隐约可见。
陈琅刚从北伐专项库对账回来,金丝镶边的官服上还沾着账房的墨渍。见这阵仗,他心头一紧,腰间玉带硌得生疼,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还没等他开口,那汉子 “扑通” 跪地,膝盖在冰面上撞出闷响,油布包滑落时带起一串血珠,露出里面的羊皮舆图 —— 黑褐色的血渍浸得羊皮发脆,边缘还粘着半片带毛囊的指甲,看着就让人牙酸。
“大人!” 汉子哽咽着展开舆图,指尖冻得青紫,却仍精准地指着上面刀尖刻的痕迹,“幽州西三座弩台坐标、桑干河粮道暗桩间距…… 都在这了。辽军布防图上的每道刻痕,都是弟兄们用刀尖蘸着自己的血画的!” 他声音突然拔高,震得屋檐冰棱坠落,“五百弟兄,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就剩我们五个!四十个被辽人剥了皮,挂在居庸关示众,风一吹,皮都干成了旗子;还有的掉进燕山悬崖,连尸骨都找不着;剩下的…… 被辽军的猎犬追着咬,跑慢一步就成了口粮!” 他攥紧拳头,断臂处的血又渗了出来,在青砖上洇出狰狞的花,“这图,是弟兄们用命拼回来的!”
陈琅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舆图上干涸的血渍,能摸到几处凹凸 —— 是探子补画坐标时,用划破的掌心按出来的。他喉咙发紧,红了眼眶,伸手扶起汉子:“你们是大周的功臣,我这就奏请陛下,厚待你们的家人。” 余光瞥见汉子腰间褪色的虎头牌,上面 “探闻局燕云路” 的刻痕已被血锈填满,这才惊觉眼前人竟是曾在幽州城孤军奋战三昼夜的暗桩首领。
当日午后,陈琅捧着舆图入宫。御书房里,沉香袅袅却难掩肃杀之气。柴荣正对着燕云舆图出神,玄色龙袍袖口绣着的金龙在烛火下张牙舞爪。见陈琅进来,他目光立刻落在羊皮舆图上,剑眉微蹙,脸色渐渐沉了。指尖划过 “燕山黄崖关” 的标注,他突然叹了口气,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走:“此战若胜,我命亦尽。”
陈琅心里一咯噔,立刻上前:“陛下不可妄言!探闻局五百忠魂还等着看燕云归汉,赵氏在同州私练死士,若陛下倒下,这江山……” 话音未落,却见柴荣抬手,腕间的玉扳指磕在案几上发出清响。
“朕知道你防着赵匡胤。” 柴荣摆手打断他,眼底藏着疲惫,却多了几分坚定,“探闻局余部,你调去朔州盯着他。北伐要紧,但也不能让内鬼在背后捅刀子。” 说罢从袖中取出密函,字迹被汗渍晕染得模糊,“这是同州刺史密报,赵匡胤近日与契丹商队往来频繁,货物清单里竟有三百石硫磺……”
君臣二人对视,烛火在他们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一个忧心天命难违,一个警惕内患未除,可目光里的那点坚持是一样的 —— 都要守住这大周的江山。陈琅接过密函时,触到柴荣掌心的老茧,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印记,突然想起十年前澶州之战,少年天子一马当先冲入敌阵,银枪挑落辽军帅旗的英姿。
从御书房出来,陈琅没敢耽搁,立刻召来皇商司和三司的主事。议事厅里,沙盘上的燕云地形图被烛光映得血红,二十三位官员围坐,袍角扫过地面发出窸窣声响。
“第一,联动运河漕帮。” 陈琅指着舆图上蜿蜒的水系,青铜镇纸重重压在汴水交汇处,“从江南粮仓调粮五十万石,沿汴水、黄河、拒马河设十二处临时粮站,每站配三十名皇商司账房,用新交子结算运费 —— 省得地方官克扣,耽误了前线粮草。” 说罢取出漕帮龙头金令,这是先帝赐下的信物,“若有漕船延误,凭此令可斩漕督!”
“第二,发行北伐专项盐引。” 他拿出沧州盐场的文书,羊皮纸上的盐税印鉴在烛火下泛着油光,“以沧州盐场为抵押,向汴京富商募银三十万两,承诺战后凭引兑盐,溢价一成。” 话音未落,户部侍郎便急道:“大人,一成溢价会不会太少?去年淮南盐引溢价三成,商贾仍趋之若鹜!” 陈琅摇头,目光扫过厅中悬挂的《盐铁论》:“沧州盐场的盐,历来是紧俏货,富商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三日内定能募满。更重要的是,此策可试探城中哪些人暗中与赵氏往来 —— 若有人压价拖延,必是心怀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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