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在听到“雄武帝”三个字时,终于泛起一丝微澜,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来人缓缓蹲下身,指尖带着一丝微凉的触感,轻轻拨开朱慈兴额前汗湿的乱发——那发丝黏在苍白的皮肤上,还沾着些许枯草碎屑,是方才被拖拽时染上的。借着藤蔓缝隙透进的晨光,朱慈兴勉强看清对方的模样:一身玄色锦袍绣着暗纹云鹤,针脚细密,料子是极少见的蜀锦,即便沾了些山野露水,也难掩其质;腰间悬着柄素银吞口的短剑,剑鞘上嵌着两颗细小的绿松石,剑柄缠绕着深色丝绦,看得出是常年握持的旧物;面容清癯,下颌留着三缕墨髯,梳理得一丝不苟,眉宇间带着几分书卷气,可眼底深处藏着的沉静,却像是久经杀伐才有的沉淀,让人不敢小觑。
“陛下莫急,”来人声音依旧平和,像山涧清泉缓缓流淌,他从袖中取出个羊脂玉瓶,瓶身莹润,瓶口刻着极小的“药”字,倒出一粒莹白的药丸——药丸约莫黄豆大小,散发着淡淡的薄荷与参香,“此乃‘护心丹’,是先生亲配的药方,用十年老山参、当归、麝香等药材炼制,能暂稳心脉、缓解剧痛,先服下再说。”他指尖在朱慈兴颊边“承浆穴”轻轻一按,力道不重却精准,朱慈兴牙关不由自主地松开,药丸顺着津液滑入喉咙,片刻后一股暖意便从丹田缓缓散开,像春日暖阳裹住四肢百骸,驱散了些许刺骨的寒意,连胸口那阵撕裂般的疼痛都减轻了几分。
“先生……派来的?”朱慈兴气息依旧微弱,每说一个字都牵动着胸口的伤,喉间泛起淡淡的血腥味,他偏过头,咳了两声,却不敢太用力,怕扯断那好不容易稳住的气息。
“在下苏景渊,忝为先生麾下‘文渊阁’主事,专司情报与联络之事。”苏景渊取出水囊,囊身是牛皮做的,边角磨得有些发亮,他拧开木塞,将水囊口凑到朱慈兴唇边,小心翼翼地喂了两口——水是温的,带着点甘草的甜味,显然是提前处理过的,“先生算定清军会在洼地设伏,本想亲自来接,却被南京城的密报绊住——马士英那老贼,暗地里派了心腹去北京,给多尔衮递了降书,说要献南京城求个‘江南巡抚’的职位,先生正忙着部署人手,截杀那心腹,免得消息走漏,坏了江南的抗清局面。”
提到马士英,朱慈兴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厉色,像淬了冰的刀子,可那厉色很快又被浓重的无力感淹没,他垂着眼,看着自己沾满尘土与血污的双手——这双手曾握过玉玺,也提过剑,如今却连握紧拳头都费劲,“朕……不是隆武。去年福州城破那天,皇叔穿着龙袍站在承天门外,亲手点燃了宫殿,说‘大明天子,绝不苟活’,最后被清军的箭射穿了胸膛。朕在忠臣护送下,从密道逃到广东,在肇庆府登基,改元‘雄武’。可清军步步紧逼,尚可喜带着兵从广州打过来,麾下将士死的死、降的降,连朕的护卫统领都提着朕的信物去清军大营请赏……到如今,就只剩朕一人,像丧家之犬一样苟活。”
苏景渊闻言,眼中的敬意更浓,他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锦袍下摆,对着朱慈兴行了个标准的君臣礼——双手交叠于腹前,躬身九十度,动作庄重,没有半分敷衍,“臣不知陛下身份,先前言语间多有怠慢,还望陛下恕罪。先生毕生以‘复明’为己任,这些年走遍江南、西南,就是为了寻得大明正统血脉。如今陛下尚在,便是上天庇佑大明,先生若知晓此事,必定欣喜若狂。”
“复明?”朱慈兴惨笑一声,笑声干涩,像破旧的风箱在拉扯,瞬间牵动了伤口,他忍不住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眼泪都逼了出来,“清军占了半壁江山,北直隶、山东、河南……哪块土地上没有清军的马蹄?多尔衮坐镇北京,手握数十万铁骑,还有鳌拜、多铎那些猛将为他卖命。朕如今连安身之地都没有,躲在这山洞里,连口热饭都吃不上,谈何复明?”
苏景渊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扶起朱慈兴,让他靠在石壁上——石壁被晨光晒得有些暖意,比冰冷的石地舒服些,他又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羊皮地图,地图边缘有些磨损,显然是经常翻阅的,他在地上缓缓展开,用石块压住四角。晨光透过藤蔓,在地图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上面用朱砂仔细标注着清军的布防:黑色圆点是清军大营,红色线条是粮道,蓝色小旗是反清义士的据点,“陛下有所不知,先生这些年暗中联络了不少反清义士——浙江的天地会、福建的郑成功旧部、西南的李定国余党,在各地布下了数百个暗桩。此次臣来接陛下,便是要带您去浙江金华,那里有天地会的五千兄弟驻守,城池坚固,粮草充足,可暂避清军锋芒,再图后续大计。”
朱慈兴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眼神渐渐聚焦,手指颤抖着抚过标注“北京”的位置——那处用红色墨水画了个圈,旁边写着“多尔衮驻跸处”,指尖触到粗糙的羊皮,他忽然抬头看向苏景渊,眼中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光芒:“金华……能挡得住清军多久?多尔衮若得知朕还活着,必定会派大军围剿,到时候别说五千兄弟,就是五万,也顶不住清军的铁骑。与其东躲西藏,像老鼠一样怕被人发现,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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