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山神岱岳和画魂师云蓼,当铺里还萦绕着那股山岚与墨香交织的清气。
我正低头整理着账册,檐下的风铃却发出一阵略显滞涩的声响,不像往常的清越,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
我抬起头,看见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穿着一身过于板正的黑色长衫,料子是上好的云锦,针脚也考究,但穿在他身上,总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别扭,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努力想装出沉稳,却掩不住那份局促。
他面容算得上英俊,但眉眼间流转的精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破坏了他试图营造的从容。
最让我在意的是他周身的气息——一股与我的执念当铺本源极为相似,却如同照猫画虎、只得其形未得其神的空间波动,粗糙而混乱。
他走到柜台前,脸上堆起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对我微微躬身,动作标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久仰执念当铺大名,今日特来拜会。在下……‘解忧斋’之主,墨影。”
我看着他,没说话。
这名字,这做派,还有那身刻意模仿的气息,来意已猜到了七八分。
他见我不接话,笑容僵了一下,随即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在柜台上。
那是一团不断扭曲、散发着浑浊暗光的能量体,里面充斥着嫉妒、不甘和一种强烈的妄念,嘶嘶作响,像是一条被踩了尾巴的毒蛇。
“在下……想典当此物——‘嫉妒之心’。”他声音低沉下去,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坦诚。
“不瞒掌柜,我那‘解忧斋’,是……是照着贵铺的样子建的。”他顿了顿,似有些难以启齿,却又像是不吐不快。
“我观察贵铺许久,见您处理三界执念,举重若轻,心下……甚是羡慕。便也开辟了一处空间,模仿格局,甚至……甚至试图复刻您接纳和化解执念的法则。”
他脸上泛起一丝潮红,不知是羞愧还是激动:“可是,形似神非!我招揽来的,多是些心术不正、执念深重之辈,我无力化解,反而常常引火烧身,弄得空间乌烟瘴气,难以为继。
眼见您这里灯火长明,因果圆融……而我那里……”他指着那团嫉妒之心,苦笑道,“此物便是在这煎熬中滋生,日益壮大,扰得我心神不宁。今日前来,典当此心,只求……只求掌柜能指点一二,这执念当铺的‘真谛’,究竟何在?”
我看着他眼中那份混杂着嫉妒、迷茫和一丝不甘的渴求,又瞥了一眼柜台上那团躁动不安的能量。
他的问题,不在术,而在道。
我轻轻推开那团“嫉妒之心”,它在我指尖触及的瞬间微微瑟缩了一下。
“真谛无形,非可言传。”我看着他,平静地说,“你既好奇,不如留下,看看这铺子一日是如何过的。答案,不在我嘴里,在你眼里,更在你心里。”
墨影愣住了,显然没料到我会给出这样的“指点”。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追问什么秘诀或心法,但看我神色淡然,终究把话咽了回去,迟疑片刻,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多谢掌柜成全!”
于是,这一日,“解忧斋”主人墨影,便成了执念当铺一个安静的影子。
他看见苏挽如何耐心安抚一个因失忆而狂暴的老鬼,不急着追问执念,先是一碗安魂汤定其心神,待其平静,才温言引导,最终助他拼凑起破碎的记忆,安然离去。
他看见胡离与一个纠结是否用半数修为换取族人平安的妖将插科打诨,看似没个正经,却在玩笑中点明“守护”的真意并非力量的强弱,而是心的抉择与代价的权衡。
他看见织梦娘为一个被噩梦缠绕的孩子编织美梦,没有强行驱散恐惧,而是用更温暖的光亮去替代、去融化。
他甚至看见沈晦和玄夜,一个以理剖析心魔,一个以力斩断邪缘,默契配合,将一个误入歧途的修士引回正路。
没有惊天动地的神通,没有玄之又玄的机锋。
有的只是倾听,是理解,是尊重,是恰到好处的引导,是发自内心地想帮对方找到一条出路,而非完成一笔交易。
化解执念的过程,更像是一场春雨,润物无声。
墨影从一开始的仔细观察、试图记下每一个“步骤”、“技巧”,到后来,渐渐沉默下来。
他看着当铺里每个人眼神里的平和与专注,感受着那份不焦不躁、一切源于本心的氛围,再对比自己那间充斥着算计、急于求成、甚至用幻术诱骗典当的“解忧斋”,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只剩下火辣辣的羞愧。
黄昏时分,当最后一位顾客离开,铺子里安静下来。
檐下的驿灯散发出柔和的光,温暖而恒定。
墨影在原地站了许久,才缓缓走到柜台前。
他没有去拿那团已经黯淡了许多的“嫉妒之心”,而是对着我,深深一揖,几乎将身体折成了直角。
“在下……明白了。”他的声音带着颤音,却有一种卸下千斤重担后的虚脱和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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