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不仅仅是棋艺,这是谋略,是智慧,是一种俯瞰全局的胸襟与气度!
她回想起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夜探别院、发现令牌、金簪刺敌……每一次都像是棋盘上被黑棋引诱、被动应对的白子,虽然英勇,却始终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她从未想过,可以去调查贾世清其他的罪证,可以去联络那些对贾家不满的人,可以将贾世清的恶行巧妙地公之于众……
她的视野,被仇恨和恐惧局限得太窄了!
“可是……芍药还在他们手中。”沈云裳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是她最深的软肋,“投鼠忌器,我若妄动,恐害了她性命。”
“救人与破局,未必相悖。”女子语气沉稳,“你若只知硬闯要人,便是将主动权拱手让人,正中其下怀。你若能从别处着手,动摇其根本,令他焦头烂额,自顾不暇,届时,他还有多少精力来看管一个丫鬟?甚至,为了应对你的攻势,他或许会主动抛出芍药作为筹码或诱饵。关键在于,你要让他觉得,控制芍药所能带来的好处,远不如他即将面临的麻烦。这,便是权衡之势。”
沈云裳彻底沉默了。她低头看着棋盘,那条由黑棋构成的无形巨龙,仿佛在她脑海中盘旋飞舞,带来一种全新的、无比广阔的视角。她不再只觉得窒息和压迫,反而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破茧而出的冲动。
原来,世界不止黑白对抗这一种模样。原来,力量不止来源于正面的硬撼。原来,她并非只有鱼死网破这一条路可走。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对面的女子,目光中的迷茫与焦躁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明的、坚定的神采。她站起身,对着女子深深一揖:“听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云裳……受教了。”
女子安然受了她这一礼,脸上依旧带着那抹清浅而睿智的笑容:“棋局如人生,落子无悔。望女先生此后,能执好自己手中的棋子,布一场属于自己的、精彩纷呈的局。”
说完,她不再多言,起身飘然离去,月白的衣衫在晨风中轻轻摆动,很快便消失在回廊尽头,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亭中,只余沈云裳一人,对着那盘已然定格的棋局。
阳光终于完全驱散了晨雾,金辉洒满庭院,也照进这八角小亭,将棋盘上的黑白子映得熠熠生辉。沈云裳伸出手,轻轻抚摸过那枚决定性的、落在天元附近的黑子,指尖传来玉石般温凉的触感。
她的心中,不再有恐惧,不再有彷徨。一种全新的力量,如同初升的朝阳,在她体内缓缓升起。
她知道,该离开永宁寺了。
不是以逃亡者的身份,而是以对弈者的身份,重返那座名为金陵的棋盘。
这一次,她将不再只是被动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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