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京城处处飞花。沈府后园的梨花已谢了大半,残白花瓣随风飘散,落在匆匆走过穿廊的沈云裳肩头。她无心欣赏这暮春景致,手中紧握着一卷账本,眉宇间笼罩着一层薄雾。
三日前,母亲偶感风寒,父亲沈巍吩咐云裳暂代母亲处理府中庶务。这本是寻常家务,却不料在核对府中开支时,云裳发现了几笔去向不明的巨额银两,总数竟高达五万两之巨。更让她心生疑虑的是,这些银两流转的日期,恰与朝廷漕运新规颁布前后吻合。
“小姐,老爷吩咐了,任何人不得进入书房。”侍女知书的声音将云裳从沉思中唤醒。
云裳抬头,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已走到父亲书房外的回廊上。她微微一笑,对守门的小厮道:“我只是路过,父亲不在府中么?”
“回小姐,老爷一早就出门了,说是与贾侍郎有要事相商。”
贾侍郎?云裳心头一跳,正是那位与自家有过节的贾世清贾侍郎。自那次被迫达成和解后,两家表面上维持着礼节往来,但云裳深知贾世清为人阴险,父亲怎会私下与他往来?
“知道了,你去忙吧,我看看书房外那几株牡丹开得如何。”云裳故作轻松地走向书房外侧的花圃,眼角余光却扫向紧闭的房门。
就在她俯身赏花时,忽见书房窗缝间隐约透出一丝微光。云裳心中生疑,父亲既已出门,书房内为何会有灯光?她不动声色地绕到书房侧面,发现那扇常年不开的侧窗竟虚掩着一条细缝。
四下无人,云裳犹豫片刻,终究抵不住内心疑惑,悄悄贴近窗缝。
这一看,她险些叫出声来。
书房内并非空无一人,父亲沈巍赫然在座,而他对面坐着的,正是贾世清!
云裳慌忙蹲下身,借窗下灌木遮掩身形,心跳如擂鼓。父亲明明说一早出门,为何会在书房?又为何要对外声称不在府中?种种疑团交织,令她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细听室内动静。
“...此事关乎身家性命,贾兄确定万无一失?”这是沈巍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一丝云裳从未听过的犹豫。
贾世清轻笑一声:“沈兄多虑了。漕运改制已是板上钉钉,你我提前购下的那十二艘漕船,待新政颁布,价格必翻三倍不止。届时转手卖给那些急需船只的商贾,白花花的银子不就流入囊中了?”
云裳闻言,浑身一颤。朝廷漕运改制之事,她曾听手帕交、户部侍郎之女周婉宁提起过,说是尚在议政殿争论不休,未曾公开。若父亲与贾世清已得知内情,必是泄露的朝政机密!
“可这五万两银子,毕竟是云裳那丫头经营绣庄所得,原是要扩充生意之用...”沈巍语气游移。
“沈兄何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了?”贾世清声音转冷,“别忘了,若非我压下那桩旧案,你沈家早已声名扫地。如今你我同坐一条船,理应同心协力。再说,云裳那丫头再能干,终究是女儿家,她的不就是沈家的?何分彼此?”
窗外的云裳如遭雷击,双手紧紧捂住嘴唇,才抑制住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呼。她辛苦经营绣庄多年,日日操劳,夜夜筹划,方有今日成就。那五万两银子是她准备在江南开设分号的全部资金,父亲明明表示支持,怎会暗中挪作他用?更何况是与贾世清这等小人进行这等见不得光的交易!
一阵眩晕袭来,云裳扶住墙壁,指尖冰凉。她忽然想起月前父亲曾询问她绣庄账上可有余钱,说是朝廷可能发行国债,利息丰厚。她信以为真,将大半积蓄交出,却不想竟是这般用途!
室内谈话仍在继续。
“...漕运新政下月颁布,届时漕船紧俏,我们稳赚不赔。”贾世清语气笃定,“再说,有杨公公在宫中照应,出不了岔子。”
“杨公公要的三成利润,是否过高了些?”沈巍问道。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没有他提供内阁消息,你我怎能抢占先机?”贾世清顿了顿,声音压低,“况且,那件事...他也答应永不泄露。”
沈巍沉默片刻,长叹一声:“但愿如此。”
云裳心如乱麻。她虽不知“那件事”所指为何,但听父亲语气,必是关乎沈家安危的秘密。她越想越惊,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小姐?您在哪里?”知书的呼唤声传来。
云裳一惊,慌忙起身,不慎碰倒了窗下的花盆。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庭院中格外刺耳。
“什么人?”书房内传来沈巍的厉声喝问。
云裳来不及多想,转身疾步离去,在知书转过回廊前,勉强整理好仪容,但心中的惊涛骇浪,又如何能平静?
当夜,沈府家宴。
云裳食不知味,筷箸几次险些脱手。她偷偷观察父亲,沈巍一如往常谈笑风生,与弟弟考问功课,与母亲闲话家常,丝毫看不出白日里那般犹豫不决的模样。
“云裳,你今日气色不佳,可是府中事务繁忙累着了?”沈巍忽然转头问道,目光中有关切,也有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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