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李侍郎之女李玉茹接话:“是啊,我们还带了些吃食和用品,已经打点过狱卒,他们会交给你的。”
沈云裳看着她们站在干净处,不愿再靠近这肮脏的牢房一步,心中的暖意渐渐冷却。她们不是来救她,只是来满足自己的怜悯之心,好在茶余饭后说一句“我们已经仁至义尽”。
“多谢各位姐姐挂念。”沈云裳垂下眼帘,轻声道。
王若兰又道:“云裳,你可知道外面的事情?你父亲的案子已经定了,流放三千里,家产全部抄没...你母亲和弟弟妹妹们,听说被发卖为奴...”
沈云裳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与痛苦。她虽知父亲难逃一劫,却没想到家人也会遭此厄运。
“怎么会...女眷不是应该...”她声音颤抖,说不下去。
李玉茹叹道:“本来是的,但皇上震怒,特旨严惩...我们也是爱莫能助啊。”
几位小姐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安慰话,留下一些物品,便匆匆离去,仿佛多待一刻都会玷污她们的衣裙。
沈云裳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终于明白什么叫世态炎凉。
傍晚时分,狱卒送来一个食盒,说是贾府送来的。沈云裳打开一看,竟是些剩菜剩饭,油水凝固在上面,看着就令人作呕。
她想起在贾府时,每餐都是山珍海味,贾世清常亲自为她布菜,说她太瘦,要多吃些。如今,他却连一顿像样的饭食都不愿给她。
她将食盒推到一边,毫无食欲。
夜幕再次降临,牢房里越发寒冷。沈云裳裹紧那件粗布外衣,仍然冻得瑟瑟发抖。她想起小时候,家里虽不富裕,但冬天总有暖炉,母亲总会为她准备好厚厚的棉被。如今,那些温暖的记忆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
三更时分,风雪卷着残叶扑进牢房。沈云裳借着雪光,咬破手指,在囚衣内衬写下血书。鲜红的血在粗布上晕开,如同她心中滴血的伤口。
“罪女沈云裳,泣血陈情:家父沈槐安蒙冤入狱,实遭权贵构陷...云裳愿以性命担保,家父清白...”她一字一句地写着,泪水模糊了视线。
忽然,甬道再次传来脚步声,她急切抬头,却见贾府另一个管家周贵抱着狐裘立在牢外:“老爷说冬日严寒,特赐旧衣御寒。”
她正要伸手,那管家却将狐裘直接掷在泥水里:“陈姨娘吩咐了,这等罪物不配入库。”
沈云裳看着那件雪白的狐裘落在肮脏的地面上,心如同被刀割一般。那是贾世清去年冬天特地命人为她制的,用的是上等的雪狐皮毛,价值不菲。他曾亲手为她披上,说这世上唯有她配得上这般纯净的颜色。
如今,这纯净之物落在泥泞中,正如她跌落尘埃的命运。
周贵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沈云裳呆立良久,终于缓缓蹲下身,拾起那件狐裘。白色的皮毛上沾满了污泥,但她还是珍重地抱在怀里,这是她如今唯一的温暖了。
这一夜,她抱着狐裘,倚着冰冷的墙壁,半睡半醒。梦中,她回到了少女时代,与妹妹们在花园中扑蝶,母亲在亭中笑着看她们...忽然场景一变,她看到父亲被押上囚车,母亲和弟妹们被官差拖走,她拼命追赶,却怎么也追不上...
“不要!”她惊呼一声,从梦中惊醒,已是泪流满面。
五更梆响时,沈云裳已冻得唇色青紫。忽然有温暖大氅裹住她身子,她抬头,看见宋青书提着食盒蹲在牢门外,发间落满雪花,仿佛已在雪中站立多时。
他默然取出煨在怀里的姜汤,递到她手中,又展开还带着体温的棉被盖在她身上:“今早我去求了都察院同窗,虽不能免罪,至少能换个向阳的囚室。”
沈云裳捧着那碗温热的姜汤,感受着久违的暖意,哽咽难言。
宋青书是她幼时的玩伴,宋家与沈家是世交,两人青梅竹马长大。后来宋家败落,宋青书苦读科举,如今只是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与权倾朝野的贾家和李家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见她怔怔望着血书,宋青书忽然解下腰间玉佩押给狱卒:“去兑些纸墨来。”那玉佩是他父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他平日视若珍宝。
待笔墨送至,他竟盘坐在牢门外,就着昏暗的光线,一字一句地誊写血书。冻裂的手指渗出血珠,染红宣纸,他却浑然不觉。
天光渐亮时,二十份血书抄本整整齐齐叠在草席上,他抬头微笑,眼中满是血丝:“我已托驿卒分送各地学宫,纵使京城无人敢言,天下读书人总要说话。”
沈云裳望着这个连暖手炉都当掉换药的书生,忽然想起李慕言当年在画舫上说的“愿为卿散尽千金”,而今千金尚在,人心早寒。
宋青书看了看她单薄的衣物,又脱下自己的外袍递给她:“我明日再来看你。”
沈云裳摇头:“你不该来的,我会连累你。”
宋青书却笑了:“小时候我掉进冰窟,是你不顾性命跳下去救我。如今你落难,我岂能坐视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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