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初降,金陵城中的权贵们如同感知季节更替的候鸟,敏锐地嗅到了朝中风向的转变。沈家老爷沈渊获释出狱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这座繁华都市的权贵圈中漾开层层涟漪。
那些曾在沈家鼎盛时期踏破门槛的故交,在沈渊含冤入狱的半年里,纷纷避之不及,有的甚至落井下石。而今,圣上亲自下旨重审案件,沈渊不仅官复原职,更得圣上亲赐“忠贞可嘉”匾额,那些曾经的“好友”又都换了一副面孔。
“老爷,赵大人、钱大人又递了帖子来,说想登门拜访。”管家沈福捧着厚厚一叠拜帖,站在书房门外,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鄙夷。
沈渊站在窗前,望着庭院中那棵叶子已落尽的梧桐,半晌没有回应。铁窗生涯在他脸上刻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四十五岁的他鬓角已染上霜白,眼神深处多了几分从前不曾有的锐利与沉郁。
“都回了罢,就说我身体尚未康复,不便见客。”他最终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沈福应声退下,沈渊却依然立在窗前。狱中半年,他看尽了人性最丑陋的一面。那些曾得他提携的下属,在他落难时争先恐后地编造罪名;那些曾与他称兄道弟的同僚,在公堂上对他横加指责;就连他一手栽培的门生,也有人在狱中对他用刑逼供。
“父亲。”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渊转过身,看见女儿云裳端着一碗参汤站在门口。
半年不见,女儿瘦了许多,原本圆润的脸庞如今棱角分明,那双酷似她亡母的眼睛里,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沧桑。沈渊心中一阵刺痛。他知道,在他入狱期间,刚满十八岁的云裳独自撑起了这个家,面对各方压力,周旋于虎狼之间。
“云裳,过来让父亲好好看看。”沈渊招手,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温度。
云裳走上前,将参汤放在书案上,轻声道:“刚才门外来了好几辆马车,都是各家送来的补品,我已命人一一登记在册,暂且收进库房了。”
沈渊冷哼一声:“他们动作倒快。半年前我入狱时,这些人可是连一句话都不敢为我说。”
“世态炎凉,本是如此。”云裳语气平静,眼底却掠过一丝阴影,“只是有一事奇怪,贾家也派人送来了厚礼。”
“贾世清?”沈渊皱眉,“他不是刚得了吏部主事的缺吗?听说如今风头正盛,怎么会想起我这个落魄之人?”
云裳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他岂是想起父亲,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姿态罢了。他如今虽得了官,但在朝中根基尚浅,急需拉拢一些有名望的老臣以壮声势。”
沈渊仔细端详女儿,忽然意识到,那个半年前还在他膝下撒娇的小女儿,如今已成了一个能够洞察局势、冷静分析利害的当家人。这变化既让他欣慰,又让他心疼。
父女二人正说话间,忽听前院传来一阵喧哗。不一会儿,沈福匆匆来报:“老爷,小姐,宋公子来了,还带了一位太医,说是奉了太后懿旨,特来为老爷诊脉。”
沈渊与云裳对视一眼,均感意外。宋青书是宋国公的嫡孙,半年来为沈渊的案子四处奔走,甚至不顾家族反对,是少数在沈家落难时不离不弃的人。但太后特意派太医前来,这其中的意味就颇为耐人寻味了。
“快请。”沈渊整了整衣冠,云裳则悄悄退到屏风后。
宋青书步履轻快地走进书房,他身后跟着一位鬓发皆白的老太医。数月不见,宋青书似乎清瘦了些,但眉眼间的英气与坚定却更胜往昔。
“世伯安好,”宋青书恭敬行礼,“太后听闻世伯出狱,特命陈太医前来为世伯诊脉调养。”
沈渊连忙还礼:“有劳宋公子,更感激太后娘娘挂念。”
陈太医为沈渊诊脉之际,宋青书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屏风方向,那里有一片淡青色的衣角悄然飘动。他眼中闪过一丝温柔,随即又迅速收敛。
“沈大人忧思过度,肝气郁结,加之狱中湿寒入体,需好生调养才是。”陈太医诊脉后开了方子,又低声道,“太后让老臣带句话给沈大人:风雨已过,当珍重自身。”
沈渊心中一震,明白这是太后在暗示他不必再担忧朝中敌对势力的打压,连忙朝皇宫方向拱手:“臣叩谢太后恩典。”
送走陈太医,宋青书却没有立即离开。沈渊看出他有话要说,便屏退左右,只留云裳在旁。
“世伯,”宋青书神色凝重,“今日朝中出了件事,与半年前陷害您的案子有关。都察院御史王文达今早被革职查办,罪名是收受贿赂、构陷忠良。”
沈渊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颤:“王文达?他可是贾贵妃的表兄。”
“正是。”宋青书点头,“此事来得突然,但据我得到的消息,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更奇怪的是,贾家对此毫无反应,仿佛早有预料。”
云裳从屏风后走出,眉间微蹙:“王文达倒台,贾家却按兵不动,这不合常理。除非...他们已找到了更大的靠山,或者,达成了某种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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