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沈月如硬着头皮说,“不仅不做新衣,连之前预订的也…也请赵庄主帮忙退掉,那定金…”
赵庄主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半晌才嗤笑一声:“哟,想不到谢家也有今天。退订可以,但按规矩,定金是不能退的。”
福伯忍不住上前道:“赵庄主,谢家这些年照顾你们多少生意,怎么这般不讲情面?”
“情面?”赵庄主冷笑,“生意场上讲什么情面?谢家既然穷了,就别充阔气。实话告诉你们,如今满京城谁不知道谢家败了?前儿个连御赐的庄子都卖了!”
这话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沈月如脸上。她咬紧下唇,强忍着屈辱的泪水,拉住了还要争辩的福伯:“既如此,我们告辞了。”
转身离开时,她听见庄里伙计的窃窃私语:
“想不到谢家也有今天…”
“听说他们家二爷在江南做生意赔了二十万两,把家底都掏空了…”
“啧啧,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雨越下越大,马车在泥泞的街道上缓缓前行。沈月如靠在车壁上,闭上眼睛,任泪水无声滑落。她想起五年前,谢家最鼎盛的时候,光是她的衣柜里,就有上百套衣服,四季更替,从不重样。那些绫罗绸缎,许多只穿一次就压在箱底。
有一次,她为了一场赏花会,特地命人用金线在裙摆上绣满蝴蝶,花了整整八十两银子。而那天,她只在花园里走了半圈,裙角沾了些泥土,就再也不想穿了。
如今想来,那是何等的奢靡,何等的罪过。
“福伯,去西街的旧衣铺吧。”沈月如擦干眼泪,轻声道。
福伯一愣:“大奶奶,那种地方…”
“如今我们还有什么资格挑拣?”沈月如苦笑,“总要给大家准备几件换季的衣裳。”
西街的旧衣铺是平民光顾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气味。铺子里挂满了各式旧衣,有的领口发黄,有的袖口磨损。店主是个粗鲁的汉子,见他们衣着尚可,便热情地迎上来。
“夫人要什么样的衣服?我这儿有几件才从大户人家收来的,八九成新呢!”
沈月如细细挑选着,最终选了二十套普通的棉布衣裙,讨价还价后,只花了五两银子。当她接过那包旧衣时,心中五味杂陈。这些粗糙的布料,从前连谢家的下人都不屑穿。
回府的路上,沈月如让福伯绕道去米店买了三石米,又去肉铺割了十斤肉。看着马车里这些最基本的生计所需,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叫“柴米油盐贵”。
回到谢府,沈月如立即召集所有下人到大堂。她站在堂前,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心中一阵酸楚。这些人大都在谢家侍奉多年,如今谢家落魄,他们却大多没有离开。
“各位,”沈月如清了清嗓子,“谢家如今的情况,大家也都清楚。本月起,月钱减半,若有人想另谋高就,我绝不阻拦,还会奉上些许盘缠。”
下人们面面相觑,却无人离开。
老厨娘王妈上前一步:“大奶奶,我们在谢家这么多年,早已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如今家里有难,我们怎会一走了之?”
“是啊,大奶奶,我们不走!”众人纷纷应和。
沈月如眼眶湿润,强忍着才没让泪水落下:“既如此,我谢家感激不尽。”她指了指那包旧衣,“这是新置办的春衣,大家分了吧。”
当下人们打开包裹,看见那些粗布旧衣时,场面一时寂静。从前谢府的下人,四季衣裳都是统一订做,料子虽不比主子的贵重,却也体面。如今这些旧衣,连平民百姓都未必看得上。
然而,令沈月如意外的是,大家只是默默分了衣服,没有一句怨言。
傍晚,沈月如来到婆婆谢老太君的房中请安。老太太年事已高,又患有心疾,全家人都瞒着她府中的窘境。
“月如啊,今年的春衣可做好了?”老太太拉着她的手问,“我记得你最喜欢那软烟罗的料子,今年怎么也得做两身新的。”
沈月如强颜欢笑:“母亲放心,都已经吩咐下去了。”
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忽然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你怎么还穿着去年的旧衣?咱们谢家的媳妇,可不能太俭省,让人笑话。”
“媳妇记下了。”沈月如低下头,生怕眼中的泪水被看见。
从老太太房中出来,沈月如遇上了小叔子谢云逸的夫人柳氏。柳氏是兵部侍郎的千金,自幼娇生惯养,嫁入谢家后依然挥霍无度。
“大嫂,我正找你呢!”柳氏迎上来,满脸不悦,“今年的春衣怎么还没动静?我那儿几件旧衣都过时了,过几日尚书府赏花会,我穿什么去啊?”
沈月如叹了口气:“二婶,府上如今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赏花会…还是推了吧。”
“推了?”柳氏瞪大眼睛,“那怎么行!我都答应尚书夫人了!再说,不过几件新衣,能花几个钱?”
“几个钱?”沈月如终于忍不住,“二叔在江南赔了二十万两,把家里的田产、铺面都搭进去了!如今我们连米都要赊账,哪还有钱做新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浮世金钗录请大家收藏:(m.20xs.org)浮世金钗录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