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嫂搂紧女儿,泪如雨下。
谢瑾瑜别过脸去,不忍看这一幕。
最终,在现实的压力下,分家的事还是定了下来。谢瑾瑜将家中最后的积蓄和几处尚未被抵押的田产地契拿出,按房头均分。账房先生拨着算盘,每报出一个数字,就有一房人的脸色黯淡一分。
“就这么点?”三房次子谢瑾琛叫起来,“还不够在京城租半年的宅子!”
“就这些了。”谢瑾瑜面无表情,“若不愿意要,可以不要。”
谢瑾琛气急,却也不敢再说不要,只能愤愤地接过银票。
分娩持续到深夜。祠堂里的烛火明明灭灭,照着一张张或悲伤或贪婪的脸。谢玉柔冷眼看着,忽然想起小时候,每到除夕,全族人都会聚在这里守岁,孩子们在院子里放鞭炮,大人们围炉夜话,其乐融融。不过十年光景,竟已物是人非。
次日清晨,离别的时候终于到了。
最先离开的是三房。他们雇了三辆马车,将分得的家当装车,准备返回三夫人李氏的娘家。
“三叔保重。”谢瑾瑜在门口相送。
谢瑜点点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拍了拍侄子的肩膀:“照顾好你母亲。”
三房的人陆续上车,唯有谢瑾琏的妻子周氏迟迟不肯上车。她望着这座生活了八年的府邸,忽然跪在谢老夫人面前:“婆婆,让我留下来伺候您吧!我不怕吃苦,我...”
“胡闹!”谢瑾琏厉声喝道,“还不快上车!”
周氏泪流满面,她是谢家远亲的女儿,自幼父母双亡,在谢家长大,早已将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如今要离开,无异于再次失去家园。
谢老夫人扶起她,从腕上褪下一只玉镯,戴在周氏手上:“好孩子,你有这份心就够了。跟着瑾琏去吧,好好过日子。”
周氏泣不成声,被丈夫强行拉上了马车。
接着是四房。四嫂决定带着女儿回江南娘家。临行前,她将一个小包袱交给谢玉柔:“这里面是你四哥生前最爱穿的几件衣服,我带不走了,你...你帮我烧给他吧。”
谢玉柔接过包袱,重重地点了点头。
十岁的谢瑾琳抱着谢玉柔的腿不肯放手:“姑姑,我不想走,我不想走...”
四嫂狠心拉开她,抱着她上了轿子。轿帘落下,隔绝了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
谢玉柔站在原地,直到那顶青布小轿消失在街角,仍一动不动。
短短一个上午,原本人丁兴旺的谢府,只剩下谢老夫人、谢瑾瑜一家和谢玉柔这几个主子。府门前的空地上散落着车辙印记和零星掉落的杂物,一片狼藉。
谢瑾瑜的妻子沈氏搀扶着婆婆,轻声问:“母亲,我们也该动身了。”
谢老夫人望着空荡荡的府邸,忽然道:“你们先去,我再看看。”
众人知道她心情,默默退到一旁。
谢老夫人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过熟悉的庭院。她走过丈夫生前最爱待的书房,走过孩子们嬉戏过的花园,走过接待过无数达官贵人的花厅,走过她亲手种下那株红梅的角落。每到一处,她都停留片刻,用手触摸着那些熟悉的物件,仿佛在抚摸逝去的岁月。
在走过二进门时,她脚下一滑,险些摔倒。谢瑾瑜急忙上前搀扶,却发现母亲的手中紧紧攥着一块从门上剥落的漆皮。
“母亲...”谢瑾瑜哽咽难言。
谢老夫人摇摇头,将那片漆皮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轻声道:“走吧。”
城南的宅子果然狭小阴暗。三进的院落,挤着谢老夫人、谢瑾瑜夫妇及他们的三个孩子,还有谢玉柔和她未出嫁的妹妹谢玉婉。原本在谢府伺候的丫鬟仆从,大多已经散去,只剩下两个老嬷嬷和一个小厮愿意跟随。
谢玉柔帮着安置行李,将母亲安置在唯一一间朝南的卧室里。她自己的房间只有原来绣房的一半大,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几乎放不下别的东西。
夜幕降临,谢玉柔点亮油灯,开始整理带来的书籍。忽然,她在一本《诗经》中发现了一张泛黄的纸片,上面是父亲生前写下的一首诗:“琼楼玉宇今何在,朱门绣户终成空。唯有庭前旧时月,夜深还照落花红。”
她怔怔地看着这首诗,仿佛父亲早已预见了今日的结局。
“姐姐,”门外传来谢玉婉的声音,“用晚饭了。”
谢玉柔急忙擦去眼角的泪水,起身开门。
晚饭摆在狭小的厅堂里,一碟咸菜,一碟青菜,一锅稀粥。与从前谢家动辄十几道菜的晚餐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谢老夫人看着桌上的饭菜,久久没有动筷。
“母亲,明日我去找份差事,”谢瑾瑜低声说,“听说城西的赵掌柜需要个账房先生...”
“不行!”谢老夫人断然拒绝,“谢家的长子,怎么能去做账房先生?岂不让人笑话!”
“母亲,”谢瑾瑜放下碗筷,“我们已经不是从前的谢家了。若不找些营生,坐吃山空,连这点稀粥咸菜都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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