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沈寒酥睡得格外安稳。第二天醒来,热度退了大半,也能吃些清粥了。
翠儿高兴得什么似的,一边喂粥一边道:“小姐真是吉人天相,这场大病总算熬过来了。”
沈寒酥望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轻声道:“是啊,熬过来了。”
她想起小时候读过的诗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从前的她,只知往前冲,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如今才明白,有时候退一步,反而海阔天空。
十日后,沈寒酥已能下床走动。她让翠儿扶着,在院子里慢慢散步。
秋意已深,满园落叶,一片萧瑟。假山上的亭台楼阁,依旧精致,却蒙上了一层灰尘。荷塘里的残荷耷拉着脑袋,再无往日风采。
“小姐,大少爷又来了,说要见您。”福伯前来通报。
沈寒酥点点头:“请他到花厅等候。”
沈寒酥到花厅时,见兄长沈寒松焦急地踱步。不过月余,他已两鬓斑白,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
“妹妹,你总算肯见我了!”沈寒松急切道,“如今家里这个情况,你得帮哥哥想个法子啊!”
沈寒酥平静地问:“哥哥有什么打算?”
“我打听到,京城来的赵大人对你有意,若是你肯…”
“哥哥!”沈寒酥打断他,“你还记得爹临终前说的话吗?”
沈寒松一愣:“什么?”
“爹说,他错了,全都错了。”沈寒酥直视兄长的眼睛,“他错在把名利看得太重,错在为了家业不择手段,错在忘了做人最基本的道理。”
沈寒松皱眉道:“你这是何意?”
“我的意思是,沈家已经败了,我们就认命吧。”沈寒酥平静道,“不必再做无谓的挣扎,不必再牺牲任何人的幸福来换取可能的转机。”
“可这是我们沈家几代人的心血啊!”
“若是用迷失自我换来的心血,不要也罢。”
沈寒松愕然地看着妹妹,仿佛不认识她一般:“你…你变了。”
沈寒酥微微一笑:“是,我变了。这场大病让我明白,人生在世,除了功名利禄,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东西。”
她走到窗前,指着院中那棵老梅树:“你看那梅树,寒冬将至,它褪尽绿叶,看似枯死。但来年春天,它又会发芽开花,焕发生机。人生也是如此,有起有落,本是常态。何必执着于永驻巅峰?”
沈寒松沉默良久,终于长叹一声:“或许你说得对。这些日子,我四处奔走,受尽屈辱,却一无所获。也许…也许真是天意如此。”
“不是天意,是爹和我们自己种下的因,结出的果。”沈寒酥转身,目光清澈,“如今我们该做的,不是垂死挣扎,而是坦然接受,从头再来。”
“如何从头再来?”
“放下身段,找一份正经活计。我听说城南的书院缺一位教书先生,哥哥饱读诗书,可以去试试。我也可以接些绣活,贴补家用。”
沈寒松怔住了:“我们…我们怎能做这些?”
“为何不能?”沈寒酥反问,“靠自己的双手吃饭,有什么丢人的?比起低声下气去求人施舍,不知强了多少倍。”
沈寒松看着妹妹,忽然觉得她比从前更加耀眼。那种光芒不是来自华服美饰,而是源自内心的通透与坚定。
“让我想想。”他最终说道,转身离去。但步伐不再像来时那般慌乱,多了几分沉稳。
翠儿扶着沈寒酥回房,不解地问:“小姐,您真的要去接绣活吗?”
“当然。”沈寒酥笑道,“从前我的绣工在江南也是数一数二的,荒废了可惜。”
“可是…”
“翠儿,人这一生,能倚仗的从来不是家世财富,而是自己的双手和本事。”沈寒酥望着远方,目光悠远,“爹留给我们的最大遗产,不是万贯家财,而是教养和才华。这些,是任何人都夺不走的。”
又过了半月,沈寒酥已痊愈。她指挥着翠儿和福伯,开始收拾行装,准备搬去城西小院。
翻箱倒柜时,她找出许多旧物——儿时的玩具,少女时代的情诗,父亲送的及笄礼,母亲给的玉佩…每一件都承载着一段回忆。
从前的她,舍不得丢弃任何一件;如今却只挑了几件有意义的打包,其余的都让福伯拿去变卖。
“小姐,这支珍珠钗也要卖吗?”翠儿拿起一支精致的发钗,不舍地问。这是沈寒酥十五岁及笄时戴的,价值不菲。
沈寒酥接过发钗,端详片刻,轻轻插在翠儿发间:“送你了。”
翠儿惊呆了:“这、这太贵重了,奴婢不敢要!”
“再贵重的东西,若不用,也废废物。”沈寒酥微笑道,“你跟我一场,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翠儿摸着发钗,泪眼汪汪:“小姐…”
“别哭了,快去收拾吧。”沈寒酥拍拍她的肩,“明天就要搬家了。”
傍晚时分,沈寒酥独自一人来到沈家祠堂。这里供奉着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烛火长明,香烟缭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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