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卷起沈家老宅庭院里堆积的落叶,那沙沙声响,似是无言的叹息。曾经车马如流、宾客盈门的沈府,如今朱门紧闭,铜环锈迹斑斑,檐下蛛网横结,唯有那“积善之家”的御赐匾额还依稀可见昔日的荣光。
府内,正厅之中,沈家老太爷沈崇明端坐于褪色的紫檀木太师椅上,双手紧握扶手,指节泛白。他望着堂下零零落落的家族成员,心头一阵绞痛。不过三年光景,曾经百余口人的大家族,如今只剩下不到二十人还守在这座即将被官府查封的老宅里。
“父亲,这是家中最后一点积蓄了。”长子沈伯远捧着一个木匣上前,声音沙哑,“连同母亲留下的几件首饰,总共凑了五百两银子。”
匣子打开,里面散落着些许碎银和几件素银首饰,与昔日沈家库房中金银堆积如山的景象相比,何其寒酸。
沈崇明浑浊的老眼扫过匣中之物,长长叹了口气:“想我沈家,三代为官,五世积财,何曾想过会有今日?”
厅中一片沉寂,唯有角落传来低低的啜泣声。那是沈家三房的小女儿沈莲心,不过十六岁年纪,却已尝尽世态炎凉。
“哭什么!”二子沈仲谋厉声喝道,“沈家还没倒呢!”
沈莲心吓得止住哭声,肩膀却仍在微微颤抖。
沈崇明缓缓起身,拄着拐杖走到厅堂中央,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庞:“今日召集大家,是要做最后一搏。沈家如今虽败,但根脉未绝。我已想好三条出路,望大家齐心协力,或可挽狂澜于既倒。”
众人屏息凝神,等待着老太爷的安排。
“第一条路,”沈崇明看向长子沈伯远,“伯远,你明日便动身前往京城,找你岳父林大人。虽说你岳父如今在朝中地位不比从前,但终究是二品大员,若能说得动他出面周旋,或可让官府宽限些时日,容我们变卖剩余田产,偿还部分债务。”
沈伯远面色为难:“父亲,自从我家道中落,岳父家便与我们断了往来,上次去信也都石沉大海。此番前去,只怕...”
“只怕什么?”沈崇明目光如炬,“怕吃闭门羹?怕受羞辱?伯远,沈家已到生死关头,这点面子算得了什么?便是跪在他林府门前三日三夜,你也得求得他出手相助!”
沈伯远低下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终究还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条路,”沈崇明转向二子沈仲谋,“仲谋,你一向机敏,经商有道。家中尚有三艘货船停在码头,虽已破旧,但还能出海。你带上最后这点银两,往南边跑一趟海运。听说近来南洋香料在我们这里价格翻了三倍,若能顺利归来,或可解燃眉之急。”
沈仲谋眉头紧锁:“父亲,那三艘船早已破旧不堪,能否经得起风浪尚且不说,如今海上盗匪猖獗,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
“所以说是破釜沉舟!”沈崇明重重顿了顿拐杖,“不冒险,何以求生?”
沈仲谋咬了咬牙,终是拱手领命。
“第三条路,”沈崇明的目光落在三子沈叔谨身上,“叔谨,你自幼聪慧,科举有望。明年的乡试,你必须中举。只要有了功名,那些落井下石的官员们便会有所顾忌,沈家或可得喘息之机。”
沈叔谨面色苍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书卷:“父亲,科举之事,儿不敢保证...”
“你必须保证!”沈崇明几乎是在嘶吼,“沈家如今唯一的希望,就在你身上了!”
沈叔谨低下头,不再言语。
安排已定,沈崇明疲惫地挥了挥手:“各自准备去吧。记住,不论前路如何艰难,你们身上流着沈家的血,断不可轻言放弃。”
众人默默退下,厅中只留下沈崇明一人。他缓缓走到祖宗牌位前,点燃三炷香,恭敬地拜了三拜。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沈崇明,无能守住家业,致使沈家陷入今日困境。望祖宗保佑,让沈家渡过此劫,香火不绝。”老泪纵横,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那一夜,沈府无人安眠。
沈伯远在房中来回踱步,妻子林氏坐在床沿垂泪。
“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家中这点盘缠,如何够用?”林氏抹着眼泪,“况且我父亲...他向来势利,如今沈家落难,他必不会相助。”
沈伯远长叹一声:“我又何尝不知?但父亲既已下令,我不得不从。只是苦了你和孩子们,我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林氏从枕下摸出一个玉镯,塞到丈夫手中:“这是我娘临终前偷偷给我的,说是危急时刻可换些银两。你带上它,路上或许有用。”
沈伯远接过玉镯,眼中含泪:“我沈伯远无能,竟要夫人典当嫁妆...”
“别说这些了,”林氏靠在他肩上,“只要沈家能渡过难关,这点东西算什么?”
与此同时,沈仲谋的房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你疯了!”妻子王氏尖声道,“那点破船,那点银子,就想跑南洋贸易?你这是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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