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丈夫破天荒地来到她房中,带着一身酒气。
“青荷,我知道这些日子委屈你了。”他醉眼朦胧地说,“但沈家如今这般光景,你在侯府更要谨言慎行,别让人拿了把柄。”
她静静地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同床共枕多年的男人,陌生得可怕。
“夫君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从那天起,她变得更加沉默,除了必要的请安和家务,她几乎足不出户。侯府的下人们都说,二少夫人变了,从前那个明艳张扬的沈家大小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沉默寡言、循规蹈矩的深闺妇人。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认命,只是在积蓄力量。
父亲去世一年后,母亲病重。她回府探望,母亲拉着她的手说:“青荷,沈家败了,你在侯府的日子必定艰难。若是...若是实在过不下去,就求和离吧。你哥哥说了,养你一辈子。”
她摇头:“女儿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怎好再回来连累兄长。”
母亲泪如雨下:“是爹娘对不起你,当初不该逼你嫁入侯府...”
她替母亲擦去眼泪,强颜欢笑道:“母亲说的什么话,女儿过得很好。”
很好,只是心死了而已。
母亲去世后,她在世上的牵挂又少了一分。兄长守孝期满,被外放到偏远的柳州做知州,离京前特意来侯府辞行。
“青荷,真的不随我去柳州吗?”兄长问道,“天高皇帝远,总好过在这里受人白眼。”
她还是摇头:“我是宁远侯府的二少夫人,怎能随意离京。”
兄长叹息着离去,她在侯府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贵妾仗着得宠又有儿子,日渐嚣张,有时甚至敢公然顶撞她。下人看人下菜,克扣她的用度也是常事。婆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丈夫更是全然不管内宅之事。
深秋时节,她染了风寒,咳嗽月余不见好。请来的大夫说是郁结于心,需放宽心才能痊愈。
郁结于心?她只觉得好笑。在这深宅大院里,谁能真正放宽心?
一日,她强撑病体去佛堂为母亲诵经,听见两个婆子在门外闲话。
“二少夫人也是可怜,堂堂将军府嫡女,落到这步田地。”
“谁说不是呢?我听说沈将军是被自己人出卖才战败的,朝廷里有人看不得沈家势大...”
“嘘!这种话也敢乱说,不要命了!”
她手中的佛珠突然断裂,珠子滚落一地。
父亲...是被自己人出卖的?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的心。她开始暗中调查,借着侯府的名头,一点点搜集当年的消息。
过程比她想象的艰难,许多人三缄其口,许多线索断断续续。但她有的是耐心,在侯府这些年,她学会的最重要的本事就是忍耐。
三年时间,她终于拼凑出真相:父亲确实是被陷害的,而主谋之一,竟然有她公公宁远侯的影子。
那一刻,她站在荷塘边,看着满池残荷,忽然笑出声来,笑着笑着,泪流满面。
原来如此!怪不得侯府对她如此冷淡,不只是因为沈家失势,更是因为心中有鬼!
当夜,她病倒了,高烧三日不退。迷迷糊糊中,她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在自家花园里扑蝶,父亲站在廊下看着她,眼中满是宠溺。
“爹爹...”她喃喃道。
醒来时,丈夫坐在床边,眼中有一丝真实的担忧。
“你终于醒了。”他松了口气,“大夫说你是忧思过甚,需要静养。”
她静静地看着他,忽然问道:“夫君,你可知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他神色微变,避开她的目光:“自然是战死沙场,为国捐躯。”
她笑了,不再追问。
有些真相,说出来反而无益。
病愈后,她仿佛变了一个人,不再沉默寡言,开始主动参与侯府事务,对婆婆更加恭敬,对丈夫更加体贴,甚至对那个嚣张的贵妾也和颜悦色。
侯府上下都说二少夫人想通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在等待时机。
一年后的宫宴上,她随侯府女眷入宫。宴席间,她借故离席,求见了当时的后宫之主——德贵妃。
德贵妃是她的表姨,也是朝中少数还敢与沈家来往的亲戚。
她在德贵妃宫中待了半个时辰,出来时,手中多了一封密信。
三个月后,朝中掀起大案,数名官员落马,宁远侯府虽未伤筋动骨,却也被皇上申斥治家不严,罚俸一年。
没人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侯府深处那个不起眼的二少夫人。
复仇的快感并没有持续太久,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空虚。侯府对她越发冷淡,几乎视她为透明人。贵妾被送去庄子上“养病”,丈夫看她的眼神中带着恐惧。
她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很可笑。
在一个春雨绵绵的清晨,她向婆婆提出想去家庙静修,为侯府祈福。
婆婆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答应了。
于是她收拾行装,只带了两个贴身丫鬟,来到了侯府的家庙。那里条件简陋,但胜在清静。她每日诵经念佛,种种菜,养养花,日子反倒比在侯府时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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