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庙住了两年,京城传来消息,宁远侯府卷入皇子夺嫡风波,被削爵抄家。因她早已离家静修,皇上开恩,准许她和离归家。
她没有回兄长那里,而是来到了这座更偏远的静心庵,正式落发出家。
“师姐,雨停了。”妙音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唤醒。
沈青荷抬眼望去,果然,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残荷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在微弱的日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
“是啊,雨停了。”她轻声道。
那些前尘往事,也如同这场秋雨,来时淅淅沥沥,去时无影无踪。曾经的恨与怨,爱与痴,都随着时间慢慢淡去。
她起身走出禅房,来到荷塘边。经过雨水的洗涤,那些枯黄的荷叶显得格外干净,虽然破败,却有一种历经风霜的从容。
曾几何时,她是那样憎恨侯府荷塘里的荷花,觉得它们娇艳得虚伪,繁华得空洞。而如今,看着这片残荷,她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原来,放下不是忘记,而是不再被那些记忆所困扰;平静不是麻木,而是能够以平和的心态看待过往的一切。
“师姐不觉得这些残荷凄凉吗?”妙音跟在她身后问道。
沈青荷弯腰拾起一片落在岸边的枯叶,轻轻摩挲着它的纹理:“花开有时,花落有时。盛放时的绚烂固然美好,凋零后的残缺又何尝不是一种美?你看这荷叶,虽然枯黄破败,但脉络依然清晰,形态依然优雅,它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所以平静。”
妙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沈青荷微微一笑,将枯叶放回地上:“用晚斋的时候到了,我们回去吧。”
二人转身向斋堂走去,夕阳的余晖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晚斋很简单,清粥小菜,沈青荷却吃得香甜。曾经的侯府宴席,山珍海味,她却食不知味;如今粗茶淡饭,反而能品出食材本身的滋味。
用罢晚斋,她照例去佛前诵经。烛光摇曳,映照着佛像慈悲的面容。她跪在蒲团上,不急不缓地敲着木鱼,诵经声低沉而平稳。
诵经完毕,她并没有立即起身,而是静静地望着佛像出神。
她想起刚到静心庵的时候,住持对她说的话:“佛门是清净地,但真正的清净不在寺庙,而在心里。你若放不下,即便身在佛门,心仍在红尘;你若放下了,即便身处闹市,心也是静的。”
当时的她,虽然点头称是,心中却仍有波澜。如今一年过去,她才真正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从禅堂出来,月已中天。清冷的月光洒满庭院,一切都笼罩在柔和的银辉中。
她缓步走回自己的禅房,点亮油灯,准备继续白日未读完的经书。
忽然,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轻轻的叩门声。
“青荷师姐,睡了吗?”是守门的小师妹慧明的声音。
沈青荷起身开门:“还没,有什么事吗?”
慧明递上一封信:“山下有人送来的,说是您的故人。”
沈青荷接过信,信封上没有任何署名。她道谢后关上门,就着灯光拆开信封。
信是她从前的丈夫写来的。宁远侯府被抄家后,他被流放边疆,如今期限已满,返回京城。信中说他得知她在此出家,想来见她一面。
她平静地读完信,然后将信纸凑到灯焰上,看着它慢慢燃烧,化为灰烬。
不见,是最好的告别。
翌日清晨,她照常早起做早课,然后去菜园浇水。静心庵的菜园不大,但种类不少,青菜、萝卜、茄子,长势喜人。
“师姐,这些菜长得真好。”妙音也来帮忙。
“是啊,自己种的,吃起来格外香甜。”沈青荷微笑道。
浇水完毕,她拿起扫帚,开始清扫院中的落叶。扫到荷塘边时,她停下动作,看着晨光中的残荷。
经过一夜,荷叶上的水珠已经蒸发,只剩下干净利落的枯黄。一支早已干枯的莲蓬倔强地立在水中央,里面空无一物,种子早已落入淤泥,等待来年重生。
她忽然想起李商隐的诗句:“留得残荷听雨声。”
从前只觉得凄凉,如今才懂得其中的禅意——接受生命的残缺,在寂静中聆听天籁。
“师姐,有香客来找您。”妙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青荷回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虽然布衣荆钗,依然难掩曾经的雍容华贵。是侯府的大少夫人,她从前的大嫂。
“大嫂。”她平静地唤道。
那妇人眼中含泪:“青荷,你...你还好吗?”
沈青荷微笑颔首:“很好。大嫂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我费了好大劲才打听到你的下落。”大少夫人走上前,仔细端详着她,“你瘦了,但气色很好。”
“山间清净,粗茶淡饭,反而养人。”沈青荷请她在石凳上坐下,“侯府...大家都还好吗?”
大少夫人苦笑:“树倒猢狲散,能好到哪里去?婆婆去年病逝了,几个姨娘各自投亲靠友,我们这一房搬到了城西的一处小院子。好在从前有些私蓄,日子还算过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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