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青荷将自己的床铺让给了老妇人和孩子,自己和衣坐在火堆旁,久久不能入睡。
望着跳动的火焰,她想起了很多往事。记得小时候,父亲带她去看元宵灯会,人山人海,灯火辉煌。她看中了一个精美的莲花灯,父亲便命人买下。她提着那盏灯,在人群中穿梭,引来无数羡慕的目光。
然而不过转瞬之间,那盏灯就被拥挤的人群撞倒,烧成了灰烬。她当时哭得撕心裂肺,父亲却摸着她的头说:“荷儿,这世间美好之物,大多如这盏灯般短暂。看得开,方能自在。”
那时的她,并不明白父亲话中的深意。如今想来,父亲早已看透了世事的无常。
次日清晨,雪停了。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老妇人带着孩子千恩万谢地告辞。临行前,青荷将家中所剩不多的干粮分了一半给他们。
送走祖孙二人,沈忠忧心忡忡地道:“姑娘,咱们的存粮本就不多,如今又分出去一半,这个冬天怕是难熬了。”
青荷望着祖孙二人远去的背影,轻声道:“忠叔,你可知道昨夜我为何收留他们?”
沈忠摇头。
“因为我从他们身上,看到了沈家的影子。”青荷的声音有些哽咽,“曾几何时,沈家败落,你我流落街头,若不是好心人收留,恐怕早已不在人世。如今我们有能力帮助他人,又怎能袖手旁观?”
沈忠沉默了。他想起三年前的那个雪夜,他们主仆二人饥寒交迫,蜷缩在破庙角落,是一个不知名的老和尚给了他们一碗热粥,才保住了性命。
“姑娘说得对。”沈忠终于点头,“是老奴糊涂了。”
青荷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我们去南山看看吧。看看那座土地庙,能否修缮成收容流浪之人的场所。”
主仆二人踏着厚厚的积雪,向南山走去。一路上,他们看见不少冻死的鸟兽,还有几个蜷缩在墙角、已经僵硬的乞丐。
每见一具尸体,青荷都会停下脚步,默默念诵一段往生咒。沈忠则找来草席,将尸体简单掩埋。
“这世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青荷叹息道,“可那些朱门中人又怎知,今日的富贵,未必不是明日的凄凉?”
终于到了南山脚下的土地庙。这座庙宇显然已经荒废多年,门窗破损,屋顶漏雨,但主体结构尚且完整。
青荷仔细查看了庙内的情况,点头道:“比想象的要好。收拾一下,应该能住人。”
沈忠为难道:“姑娘,修缮这庙宇需要不少银两,咱们...”
青荷从怀中取出一个绣花钱袋,倒出几块碎银:“这是我这些年攒下的,虽然不多,但买些基本的材料应该够了。”
“这可是姑娘最后的积蓄啊!”沈忠急道。
“钱财本就是身外之物,用在恰当处,才有价值。”青荷平静地道,“去吧,找几个工匠来,尽快开工。”
接下来的日子,青荷和沈忠忙碌起来。他们请来了村里的木匠、瓦匠,开始修缮土地庙。消息传开后,不少受过沈家恩惠的村民也自发前来帮忙。
更有趣的是,那日离去的王崇明不知从何处听说了这件事,竟然派人送来二十两银子,说是聊表心意。这一次,青荷没有拒绝。
半月之后,土地庙修缮完毕。青荷将其命名为“归真堂”,取“洗净铅华归本真”之意。
开堂那日,归真堂收容了十余名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其中有落魄书生,有残疾老兵,有失去儿女的老人,也有被主家赶出来的仆人。
青荷并不施舍他们,而是让他们各尽所能,共同维持归真堂的运转。识字的教孩童读书,会手艺的做些活计换钱,身强体壮的负责砍柴挑水...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腊月三十,除夕夜。归真堂内燃起熊熊炉火,众人围坐一堂,虽然吃的只是简单的素饺和杂粮粥,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温暖的笑容。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感慨道:“老夫曾经家财万贯,奴仆成群,却从未感受过这般真挚的温情。”
一个年轻书生接口道:“晚生也曾追逐功名利禄,如今方知,平淡才是真。”
青荷静静地听着众人的感慨,心中平和如水。她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但见夜空澄澈,繁星点点,一轮明月高悬,清辉洒在雪地上,天地间一片洁净。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不多时,一辆马车停在归真堂外。车帘掀起,走下来的竟是多日未见的赵珩。
他比上次见面时消瘦了许多,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郁。
“听闻沈小姐在此行善,赵某特来拜访。”赵珩拱手道。
青荷还礼:“世子里面请。”
赵珩随着青荷走进归真堂,看到堂内其乐融融的景象,不禁怔住了。他环视四周,目光最终落在青荷平静的脸上,长叹一声:“我终于明白,为何你宁愿选择这样的生活,也不愿接受侯府的接济。”
青荷微微一笑:“世子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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