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绾轻轻摇头:“往事已如烟消散,陆大人何必执着。”
一声“陆大人”,疏离而客气,听得陆清安心如刀绞。
“我...辞官了。”他说,“在寒山寺忏悔余生,只求...只求你一句原谅。”
慕容绾的目光越过他,望向雨中的远山:“原谅与否,还重要吗?”
“于我重要。”陆清安急切道,“这三年,我无一日心安。绾绾,我...”
“慕容绾。”她轻声纠正,“还请陆大人唤我慕容先生。”
陆清安踉跄后退一步,扶住榕树才站稳。
是了,他还有什么资格唤她“绾绾”?
“慕容...先生,”他改口,每个字都说得艰难,“我知道罪不可赦,但求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慕容绾终于看向他,目光平静无波:“陆大人,你真正该求原谅的,不是我。”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是那些因你而死的慕容家族人,是因你而家破人亡的百姓,是从前那个坚守本心的你自己。”
陆清安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雨越下越大,慕容绾的油纸伞上水花四溅。她微微颔首:“若陆大人无他事,告辞了。”
转身欲走,陆清安急唤:“等等!”
她停步,却没有回头。
“我...我会用余生赎罪。”他对着她的背影说,“不论你是否原谅。”
慕容绾沉默片刻,轻声道:“那是你的选择,与我无关。”
说罢,她举步离去,青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中。
陆清安望着她远去的方向,久久不动。
陆明撑伞过来,低声道:“大人,雨大了,回吧。”
陆清安恍若未闻,直到慕容绾的身影完全消失,他才缓缓跪倒在地,面向她离去的方向,深深叩首。
雨水混着泥土沾湿了他的衣衫,他却觉得这一刻,心前所未有的清明。
慧明大师说得对,真正的忏悔不在佛前,而在人间。他今日这一跪,不是跪慕容绾,是跪自己的良心,跪那些因他而逝的亡魂。
“大人...”陆明试图扶他起来。
陆清安摇头,就着跪姿,从怀中取出那个香囊,深深看了一眼,然后挖开湿泥,将它埋入土中。
不是抛弃过去,而是告别那个迷失的自己。
起身时,他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眼中却有了这一个月来从未有过的坚定。
“回寺。”他说。
马车驶离青城山,陆清安最后一次回头。雨雾朦胧中,那小村安静祥和,如世外桃源。
他知道,从此一别,便是永诀。慕容绾已超脱红尘,他不能再打扰她的安宁。
但他的忏悔之路,才刚刚开始。
回到寒山寺,陆清安病了一场,高烧三日。昏沉中,他仿佛看到那些因他而死的冤魂,看到慕容绾失望的眼神,看到从前那个满怀理想的自己。
病愈后,他正式剃度,慧明大师为他取法号“净安”。
净心之所向,安魂之所归。
落发那日,他跪在佛前,立下宏愿:余生将游走四方,济世救人,超度亡魂。
“不为修来世,只为赎今生。”他对慧明说。
慧明颔首:“望你永葆此心。”
翌日清晨,净安——曾经的陆清安,背起简单的行囊,告别寒山寺,开始了他的赎罪之旅。
第一站,他去了慕容一族的坟场。荒草丛生,墓碑倾颓,一派凄凉。他在每座坟前叩首诵经,亲自清理杂草,修补墓碑。
有守墓人上前询问,他只说:“受故人所托。”
在慕容老学士墓前,他长跪不起。
“老师,”他唤着从前的称呼,“学生辜负了您的教诲,辜负了绾绾,辜负了天下苍生。从今往后,必以余生赎罪,望您在天之灵,能稍得安慰。”
山中风雨忽至,他就在墓前跪了一夜。次日启程时,高烧又起,却坚持上路。
此后数月,他走遍当年受慕容一案牵连的各处,寻访遗属,暗中资助。遇病扶伤,见困解难。布衣草鞋,风雨无阻。
曾有一次,在江南某镇,他遇上一个与慕容绾有几分相似的女子。那女子是当地绣娘,父亲蒙冤入狱,她四处奔走无门。
净安倾尽所有,帮她父亲洗清冤屈。女子感激不尽,欲以身相许,他婉言谢绝。
“贫僧心中,早已容不下他人。”他合十道。
女子不解:“既然心有所属,为何又要出家?”
净安望向北方,目光悠远:“正因为真心爱重,才不能亵渎。”
他继续前行,一路救治瘟疫,调解纷争,超度亡魂。名声渐起,却从不留名。有人称他“苦行僧”,有人唤他“游方郎中”,更多人不知道他是谁,只道是个奇怪的和尚,医术高明,分文不取。
一年后的某个雪夜,净安再次病倒在途中,被好心人救起,安置在一座破庙。
高烧不退,意识模糊间,他仿佛看到慕容绾来到他身边,为他擦拭额头,喂他汤药。
“绾绾...”他喃喃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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