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营军功授田令》,这道石破天惊的政令,就如同一剂效力最猛烈、最持久的强心针,被狠狠地注入到了镇北营这具刚刚拥有了些许血肉的躯体之中,让它那沉睡已久的、属于雄性的野心与渴望,在一瞬间,彻底苏醒,并开始以一种近乎疯狂的姿态,熊熊燃烧!
土地!自己的土地!
没有什么,比这五个字,更能驱动一群已经被生活压榨到一无所有的、挣扎在死亡线上的男人,去爆发出他们生命中最原始、最强大的力量了!
然而,当所有人都还沉浸在那份对未来的、炽热的憧憬之中时,顾昭,却用一种近乎冷酷的、毫不留情的手段,将他们从那不切实际的美梦中,狠狠地拽了出来,直接扔进了一座他亲手点燃的、名为“训练”的人间熔炉。
他要用最严酷的纪律、最科学的方法、以及超越这个时代理解的操典,将这群人心中刚刚燃起的欲望之火,锻造成真正的、可以焚烧一切敌人的、百战精兵!
镇北营的校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彻底变成了一座血与汗交织的、充满了痛苦哀嚎与声嘶力竭咆哮的修罗场。
这里的训练,与所有大明卫所那套松松垮垮、应付差事、甚至可以说是可笑的操练,截然不同!这里没有花里胡哨的个人武艺展示,没有各自为战的捉对厮杀,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颠覆性的、令人窒息的科学性与压迫感!
训练,是从最基础、最枯燥、也最让那些老兵油子们,感到无法理解的“站军姿”开始的。
“都给我站直了!”
清晨的寒风之中,顾昭手持一根从后山砍来的、韧性十足的藤条,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在队列前来回踱步。他的眼神,锐利如鹰,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不合规的动作。
“挺胸!收腹!两眼平视前方!手指并拢,紧贴裤缝!你们不是一群没骨头的懒汉,你们是我镇北营的兵!你们的脊梁,就得像你们手中的长枪一样,给我挺得笔直!”
一个时辰,整整一个时辰,所有人,都必须像一根根木桩一样,钉在原地,纹丝不动。汗水,从他们的额头滑落,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痛,但没有人敢去擦拭。身体,从最初的僵硬,到酸痛,再到麻木,仿佛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大人……咱……咱是上阵杀敌的,不是来当木头桩子的……”一个入伍多年,身上还带着几处刀疤的老兵油子,终于忍不住,咧着嘴,用一种近乎抱怨的语气,小声嘀咕道,“站得再直,它……它也杀不了鞑子啊……”
他的话音未落,一道凌厉的破空之声,已然响起!
“啪!”
顾昭手中的藤条,如同一条愤怒的毒蛇,狠狠地抽在了那个老兵的背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红色印痕!
那老兵痛得一个激灵,却硬是咬着牙,没敢叫出声来。
顾昭走到他的面前,冰冷的目光,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下降了几度。
“你问我,站得直,有什么用?”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我来告诉你有什么用!”
“第一个用处,是磨掉你们身上那股懒散的、不服管教的‘兵油子’气!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纪律!什么是命令!”
“第二个用处!是锻炼你们的意志!如果连站一个时辰的苦,你们都吃不了,那我凭什么相信,当鞑子的弯刀,架在你们脖子上的时候,你们不会跪地求饶?”
“第三个,也是最重要的用处!”顾昭的声音,陡然提高,如同炸雷,“上了战场,瞬息万变!我的命令,需要你们在听到的一瞬间,就毫不犹豫地、不打任何折扣地去执行!让你往东,你就算看到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得给我往前冲!让你结阵,就算只有你一个人了,也得给我把长枪给我端稳了!绝对的、无条件的服从,是战斗力的第一要素!是一个整体,能够战胜十倍于己的敌人的唯一法宝!现在,你告诉我,连站都站不直,连最简单的命令都无法忍耐的你,上了战场,我的命令,你听得懂吗?我让你向左转,你会不会给我拐到右边去?我让你死守阵地,你会不会第一个转身逃跑?!”
一番话,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所有士兵的心坎里!
那个被抽打的老兵,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终,羞愧地低下了头,咬着牙,将自己那微驼的背,努力地挺得笔直!
站军姿之后,是走正步,是队列训练。
整个校场,被顾昭用白灰,画出了一道道精准的横平竖直的线条。所有人都必须踩着鼓点,迈着同样大小的步伐,摆动着同样高度的手臂,走在自己的那条线上,不能有丝毫的偏差。一人出错,全队受罚!
这种近乎苛刻的、对“整体”与“秩序”的极致追求,正在以一种强制性的方式,潜移默化地,融入到这些散漫惯了的士兵的骨血之中。
当他们的身体,初步具备了服从的本能之后,更加残酷的、对肉体的极限压榨,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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