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城仿佛一个重伤的巨人,在惨胜后艰难地喘息。城墙上的破损处,民夫们在义军监督下日夜不停地修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和号子声取代了震天的厮杀,却更添几分压抑。城内,胜利的余温早已被现实的冰冷所取代——粮食消耗巨大,药品短缺,哀悼亡者的哭声不时从街巷深处传来。
林默涵:理性的裂痕
林默涵将自己关在县衙后堂,面前铺着苏羽绘制的、标注了各种奇怪符号的城防图,以及顾晓婷送来的、关于物资储备和民心动态的简报。他的大脑像一台超负荷运行的计算机,试图从海量杂乱的数据中,找出最优的生存路径。
然而,理性的外壳下,裂痕已然出现。昨夜,他破天荒地没有冥想,也没有研究道法(科学版),而是做了噩梦。梦中,不是官军狰狞的面孔,而是无数在“雷吼”轰鸣中支离破碎的身影,他们无声地向他伸出手,眼神空洞。他惊醒时,冷汗浸透了内衫。
此刻,他看着简报上“疑似天谴流言再度泛起”的字样,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将纸张边缘捏得皱起。他知道,光靠杀戮无法赢得长久胜利,甚至可能将民心推向对立面。他必须做点什么,不仅仅是作为军事领袖,更要作为精神支柱。
“来人。”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传令,明日午时,我将在县衙前广场,亲自为阵亡将士主持公祭,并为全城祈福。”
这个决定,并非完全出于计算,更像是一种本能的需求——他需要直面自己造成的伤亡,需要安抚亡魂,也需要安抚自己内心那越来越响的质问。
顾晓婷:冰层下的熔岩
顾晓婷对林默涵的决定不置可否,她更关心实际效果。“公祭可以凝聚人心,但祈福?你打算怎么‘祈’?再变一次戏法吗?”她的话语依旧直接,甚至带着点刺。只有最熟悉她的人,才能从她微微加快的语速中,听出一丝隐藏的担忧——她担心林默涵压力过大。
她的“清风”组织像一张无形的网,在暗处高效运作。对细作的审讯取得了突破,一个惊人的消息被呈报上来:童贯不仅在大规模搜集硝石硫磺,还秘密招募了一批据说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方士,似乎打算“以魔法对抗魔法”。
“荒谬!”顾晓婷嗤之以鼻,但眼神却更加凝重。她不怕正面对决,但这种旁门左道,往往更能蛊惑人心,尤其是在青溪城内流言未靖的当下。她加大了清查力度,甚至亲自夜审了几个嘴硬的士绅,手段凌厉,一时间,城内噤若寒蝉。然而,当她深夜回到住处,看到桌上除了冷粥,还多了一小碟她偶尔提过喜欢的蜜饯时,紧绷的嘴角还是会微微松动。她没有吃,只是看了很久,然后默默收了起来。
苏羽:沉默的爆发
苏羽几乎住在了工坊。失败的风险和技术的瓶颈像两座大山压着他。他反复计算、试验,试图找到更稳定、威力更大的火药配比,以及解决“雷吼”炸膛风险的方法。他的结巴在极度专注时会减轻,但情绪却越来越不稳定。
当林默涵派人来询问,能否在公祭时,制造一些“祥瑞”或“神迹”以安定民心时,苏羽第一次爆发了。
“神迹?!老…老大!我们不是神棍!”他猛地推开桌上的图纸,眼睛赤红,声音因为激动而不再结巴,反而异常尖锐,“那是科学!是计算!是…是死了那么多人才换来的数据!你现在却要拿它去表演?!去糊弄那些…那些刚刚失去儿子、丈夫的人吗?!”
他胸口剧烈起伏,像一头被困的野兽。周围的工匠吓得大气不敢出。苏羽吼完,似乎也用尽了力气,颓然坐倒,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他厌恶将心血之作用于欺骗,更无法忍受在逝者的鲜血上粉饰太平。这份属于技术人员的纯粹与执拗,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又如此珍贵。
柳青妍:无声的守护
柳青妍默默接下了公祭现场的布置和安保工作。她亲自带人清扫广场,搭建祭台,安排守卫。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检查,确保万无一失。她的话变得更少了,但眼神更加坚定。
她特意调来了几个在守城战中失去亲人的士兵,让他们负责祭台周围的警戒。这是一种无声的信任和抚慰。当她看到那些士兵强忍悲痛、挺直腰板站岗时,她的眼眶会微微发红,但很快又忍住,只是走过去,轻轻拍拍他们的肩膀,递上一碗清水。
夜晚,她依旧会巡视城防。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她发现一个年轻的新兵因为想家和对未来的恐惧,正在偷偷哭泣。柳青妍没有出声呵斥,也没有上前安慰,只是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直到那名士兵自己平静下来,才发现她的存在,顿时满脸惶恐。
“想家,不丢人。”柳青妍的声音很轻,像夜风一样,“但记住,你此刻守护的,是城里成千上万个想平安回家的‘家’。”说完,她便转身离开,留下那个新兵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许久,用力擦干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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