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世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拿起放在沙盘边缘的一支红蓝铅笔,走到那幅巨大的北平城区详图前。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地图上纵横交错的街道、标明的宫殿、庙宇、学校、医院……他的笔尖最终落在永定门,然后沿着城墙根,缓缓划过,一直到东交民巷区域,画下了一个清晰的红圈。
就在他落笔的那一刻,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个画面——那是去年年底,他奉命带队秘密护送几位清华大学的知名教授穿越火线,撤离危险区域。在告别时,一位白发苍苍,研究中国古代建筑的老教授,紧紧握着他的手,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恳切与忧惧,声音颤抖着说:“陈长官,北平……北平不能打啊!紫禁城的金砖下面,埋着咱们华夏五千年的根呐!老祖宗留下的这些东西,毁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那位老教授的话语,此刻如同洪钟大吕,在他耳边嗡嗡作响。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铅笔,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傅水恒猛地一拍桌子,沙盘上的小旗子都跟着跳了一下,他嗓门洪亮,带着军人特有的直率:“他娘的,这仗要是在城里打起来,别说炮弹不长眼,就是重机枪一扫,那些雕梁画栋、琉璃瓦顶,也得碎成渣!光是故宫那九千多间屋舍,打坏一间,我们都是历史的罪人!这仗,在北平城里,打不得!绝对打不得!”
他的话,掷地有声,道出了在场三位指挥员,乃至千千万万即将进入这座城市的革命战士内心最朴素的共识。
傅必元深吸一口气,走到两人中间,沉声道:“所以,上级把配合主力,确保和平交接,防止任何意外发生的任务交给我们独立师,这是对我们莫大的信任,也是极其艰巨的责任。我们必须做好最充分的准备,应对一切可能发生的变故。”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直到深夜,指挥部的灯光彻夜未熄。煤油灯跳动的火苗,将三人时而站立、时而俯身、时而激烈争论的身影,放大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与地图上那些曲折的线条和沙盘上林立的标识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决定古城命运的紧张图景。
他们反复推演着各种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如果顽固派部队强行突围,阻击点设在哪里最能减少对城区的破坏?如果敌军内部发生火拼,如何快速隔离、平息?如果散兵游勇趁机劫掠,如何最快速度维持治安,保护重要目标?每一个方案,都细致到连、排一级的部署;每一个细节,都关乎着无数生命和无法估量的文化财富的安全。
陈世根凭借其对北平城内地形和敌军内部情况的深入了解,提出了许多关键性的建议。他甚至在标注防御要点时,特意在地图上的故宫、天坛、颐和园、北大红楼、清华园、北平图书馆等重要文化教育设施旁边,用红笔重重画上了保护性的圆圈,并在一旁注明了“严禁炮击”、“重点看护”等字样。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雪。洁白的雪花无声地落下,渐渐覆盖了贝满女中校舍那中式屋顶上沉默的吻兽,仿佛要为这座饱经忧患的城市披上一件暂时纯净的纱衣。指挥部内的争论声、电报机的哒哒声、铅笔在地图上划过的沙沙声,与窗外这片静谧的雪世界,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对照。
时间在紧张的筹备中悄然流逝,来到了关键性的1月21日。拂晓时分,天色未明,整个北平还笼罩在一片寒冷的沉寂之中。陈世根接到一项绝密任务——亲自带领师部最精锐的警卫连,秘密护送我方几名高级代表,前往西郊的八里庄,与傅作义方面的代表进行又一次至关重要的面对面磋商,敲定和平交接的最后程序。
吉普车和跟随的卡车组成的车队,关闭车灯,在朦胧的晨曦中悄无声息地行驶在空旷的街道上。途经西直门时,陈世根注意到,城楼上的守军似乎正在忙碌着什么。他示意车队放缓速度,仔细观察。只见一些士兵正在军官的指挥下,拆卸架设在垛口上的重机枪和迫击炮等重武器。虽然动作显得有些迟缓拖沓,士兵们的脸上也大多带着迷茫和疲惫,但这无疑是一个极其积极的信号!
就在车队即将驶过城门洞时,陈世根的目光被城墙根下一个小小的身影吸引。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国民党娃娃兵,身上穿着极不合身的、脏破的棉军服,蜷缩在背风的垛口下面,双手捧着一个冻得硬邦邦的窝窝头,正费力地啃咬着,脸颊冻得通红,鼻涕都快流到嘴边了。
看到这个场景,陈世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他立刻示意司机停车。他推开车门,跳下吉普,大步走到那个娃娃兵面前。那娃娃兵显然被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看到一位穿着呢子军装(陈世根为执行此次任务,特意换上了相对整齐的校官呢子军服),明显是高级军官的人站在面前,更是惊慌失措,手里的窝窝头差点掉在地上,结结巴巴地想站起来敬礼,却因为寒冷和紧张,动作显得笨拙而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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