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担忧合情合理。放弃经营多年的根据地,转投一个陌生、落后且充满不确定性的区域,在任何军事家看来,都近乎疯狂。
然而,庞统在经过最初的震惊后,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的目光死死盯着舆图上的交州,手指飞快地掐算着什么。
良久,庞统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主公之策,虽看似荒诞,然细思之下,却暗合‘置之死地而后生’之理!荆州之困,在于地缘,近乎无解。与其在此慢性失血,不若断臂求生,另辟天地!”
他走到舆图前,激昂陈词:“王仲宣、崔季珪所虑,自是老成持重之言。然,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诸位且看,交州非是全无根基,士燮名义上臣服朝廷,实则割据。其内部,士燮与其弟士壹、子侄士徽、士祗等并非铁板一块,早有嫌隙。我军若以南下助其平定山越、开拓疆土为名,未必不能得其接纳,或寻隙分化,甚至……取而代之!”
他看向陈暮,语气带着决绝:“关键在于‘快’与‘秘’!需以雷霆之势,在曹、孙尚未完全反应过来之前,完成主力转移。北线,子龙将军需再坚守一段时间,掩护主力南撤,然后寻机脱离,经荆南入交州。东线,文仲业可逐步放弃江陵及沿江据点,收缩兵力,依托水军,沿湘水南撤,与主力汇合。同时,立刻遣能言善辩之士,携带重礼,前往广信游说士燮,许以高官厚禄,或制造其内部矛盾!”
陈暮点头,庞统的理解和补充,让他更加坚定了决心:“士元所言,正是我意。此策行险,但亦是目前破局唯一可能之生机。困守荆州,纵能苟延残喘,亦难逃被三大势力逐步蚕食或合力绞杀之命运。唯有跳出棋局,方能另开新局!”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仍在犹豫的王粲和崔琰:“仲宣,季珪,我知此策艰难。然,请问二位,除却此策,眼下还有何法,能同时化解北、东两大强敌之危,并为我等争取到足以发展壮大、图谋未来的空间与时间?”
王粲与崔琰面面相觑,张了张嘴,却发现确实无言以对。死守,看不到希望;求和,曹操、孙权岂会答应?寻求外援,刘备自身难保且心怀鬼胎。似乎……真的只剩下这条看似绝不可能的道路了。
激烈的争论持续了几乎一整夜。当窗纸透入熹微的晨光时,书房内的声音终于渐渐平息。
王粲和崔琰虽然依旧满面忧色,但在陈暮的坚持和庞统的支持下,他们最终选择了服从。他们深知,主公并非鲁莽之辈,此策虽险,却是经过深思熟虑,在绝境中寻求的唯一一线生机。
“既然主公决心已定,我等……唯有效死力!”王粲长长一揖,声音带着疲惫,也带着决然。
陈暮扶起二人,沉声道:“非是我独断专行,实乃形势所迫。此策成功,则海阔天空;失败,则万劫不复。然,与其坐以待毙,不若搏此一线!”
他当即下达了一系列绝密指令:
1. 密令赵云: 不惜代价,务必再坚守叶县至少一月,为主力南移争取时间。届时,可视情况放弃叶县,率军南撤,经南阳盆地南部,穿荆山余脉,向零陵方向靠拢。信中并未明言全盘计划,但强调了南撤会合的重要性。
2. 密令文聘: 逐步收缩江陵防区,将重要物资、工匠及愿意追随的军属,通过水陆两路,秘密向长沙、零陵转移。水军主力做好沿湘江南下的准备,务必保证撤退通道畅通,并警惕周瑜追击。
3. 密令黄忠: 在荆南加大佯动声势,制造我军意图与江东在荆南决战的假象,迷惑周瑜。同时,秘密筹备接纳北线、东线转移过来的人员和物资,并勘察南下交州的路线。
4. 遣使交州: 任命能言善辩、熟悉南方情形的伊籍为正使,携带重礼及陈暮的亲笔信,即刻出发,前往广信拜见士燮。信中言辞恳切,以“共讨山越,开发南疆,上报朝廷,下安黎庶”为名,请求借道乃至寻求合作,实则行窥探、分化之事。
5. 内部准备: 由庞统总负责,王粲、崔琰协助,开始秘密进行南迁准备。动员范围暂时局限于核心层和军队,对外严格保密,以免引起恐慌和动乱。
一道道命令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发出,一场决定荆州集团命运的战略大转移,就此悄然启动。放弃经营多年的基业,奔向未知的南方,这个决定无比艰难,充满了难以预测的风险。但陈暮深知,在乱世中,有时候最大的风险,恰恰来自于固步自封和不敢求变。
破而后立,否极泰来。荆州的棋局,他决定以一种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式,亲手将其掀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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