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黑暗仿佛有重量,压着陆子铭的眼皮。他感觉自己像一块沉入腐泥的石头,冰冷、窒息。掌心的刺痛是唯一的锚点,如同深海中顽固的水母蛰咬,时断时续地提醒他尚未完全沉沦。每一次痛楚的间隙,都挤满了扭曲破碎的画面:猩红的光幕上流淌的“血账·肆”,那触目惊心的库出与签名;模糊人影心脏相连的猩红蛛网;还有…那从自己掌心灰绿核心蔓延而出的、惨白如蛆虫的细丝……
“呃…”
一声压抑的呻吟挤出喉咙,带着铁锈般的腥甜。陆子铭艰难地掀开一条眼缝。
不再是地窖令人作呕的磷光和淤泥腥气。头顶是素净的青布帐幔,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苦涩的药香,混合着一种…新木材的清新气味?身下是坚实的床板,而非冰冷潮湿的泥地。
“少爷!少爷您醒了!”阿福那张哭丧中带着狂喜的脸猛地凑到眼前,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手里还攥着块半湿的布巾。“吓死小的了!您昏了一天一夜了!菩萨保佑!祖宗保佑!”
陆子铭想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只发出嗬嗬的气音。他尝试抬了抬右手,牵动肩窝的伤口,又是一阵钻心的疼。左手的刺痛感更清晰了,他下意识想去看。
“别动!少爷千万别动!”阿福慌忙按住他,“您的手…沈姑娘说暂时不能碰水,也不能动气…”
沈姑娘?陆子铭混沌的思绪被这个名字刺了一下。他转动干涩的眼珠,在阿福身后寻找。
房间不大,陈设简陋却干净。角落点着一盏小油灯,光线昏黄。油灯旁,一道素白的侧影安静地坐着,正是沈墨璃。她背对着床,面前的小几上摊着一块干净的粗麻布,布上放着几样东西:那枚曾短暂压制铁鹰剧毒的幽蓝银针,一小堆研磨成极细粉末的、散发着清凉气息的草药,还有…那截从地窖淤泥中拔出的、末端连接着诡异金属圆盘的断裂钥匙!
她那只完好的手,正捏着一把细如柳叶的银质小刀,极其专注地、一点点刮去钥匙末端金属圆盘上残留的暗红淤泥。动作轻缓,稳定,带着一种非人的精准,仿佛不是在清理污秽,而是在修复一件价值连城的精密仪器。月白的裙裾下摆,沾染的地窖污渍已经洗去,只留下几处难以祛除的淡褐色印痕。
昏黄的灯光勾勒出她沉静的侧影,长睫低垂,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地窖里那冰封杀伐、力挽狂澜的身影,与眼前这专注清理、近乎“贤惠”的侧影,在陆子铭模糊的视线中重叠,带来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沈姑娘守了您半宿,刚歇下…”阿福压低声音,带着敬畏,“是她带我们回府的,这地方也是她找的,府衙那边彻底乱了,不敢回去…”
府衙?陆子铭的记忆碎片翻涌——冲天的火光,悬挂的烂账,疯狂的“咸鱼”与“鸡腿”…
“外面…怎么样了?”他嘶哑着问,每一个字都像在灼烧喉咙。
阿福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哭丧着:“完了!全完了啊少爷!工坊炸了!账房烧得只剩渣!外面…外面都传疯了!说咱们的米票是废纸!说您早就卷了银子跑了!说您搞那买米送胭脂就是骗人的!现在…现在满城的人都在找王富贵!找他手里的‘皇家咸鱼兑票’!王胖子被追得躲进下水道里了!还有…还有…”
阿福喘了口气,声音带着哭腔:“咱们铺子里,那些屯着准备兑胭脂的米票,被人低价收走了!收得贼快!几家当铺门口都贴了新告示——‘代兑陆记胭脂券,九出十三归,立等可取’!九出十三归啊少爷!这是要喝咱们的血!啃咱们的骨头啊!”
胭脂券?九出十三归?陆子铭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顶门!掌心的毒锈被这怒火引动,灰绿纹路猛地一跳,冰寒刺痛如同针扎!
“呃…”他闷哼一声,额角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角落里,沈墨璃清理钥匙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听见阿福的哭诉。她只是用小刀刀尖极其精准地挑出嵌在金属圆盘一个细小孔洞边缘的最后一点顽固污垢。污垢挑出的瞬间,那孔洞深处似乎极其微弱地闪过一点幽光,随即又黯淡下去。
就在这时,虚掩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铁羽闪身进来,脸上带着风尘和一丝凝重。他先看了一眼床上的陆子铭,见他清醒,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随即压低声音道:“公子,沈姑娘,外面有动静。”
他走到小几前,将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散发着淡淡木樨香气的浅金色帖子放在沈墨璃手边。“刚有人从门缝塞进来的。不是寻常拜帖。”铁羽补充了一句。
沈墨璃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拿起那张帖子。帖子用上好的洒金笺制成,触手温润,边缘印着细密的云纹。展开,里面是几行端正的馆阁体小楷:
“谨詹明日酉时正刻,寒舍薄具菲酌,恭请陆公子、沈先生玉趾贲临,共襄家慈寿诞之喜。”
“——柳府 敬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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