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这事能让林文远安心了,可夜里的怪事却更频繁了。
书房的书写声越来越响,像是有人在拼命写字,有时我半夜醒来,能听见“沙沙”声从书房传来,推门一看,案台上的宣纸写满了诗,全是悲怆的句子:“青冢无名草自枯,冤魂夜夜绕残书”“笔落惊风雨,功名付劫灰”。
有次我对着镜子刮胡子,突然看见镜中有个清瘦的影子,站在我身后,面容哀伤,眼神却带着焦急。我转身,什么都没有,但镜子里的影子还在,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
“你还有什么心愿?”我对着空气问。
案台上的毛笔自己跳起来,在宣纸上写下:“尸骨无存,魂无归处。”
我这才想起王婆婆说的,林文远死后被扔在乱葬岗,连个坟都没有。古人讲究入土为安,尸骨无存,魂魄自然难安。可九百年前的客栈早就没了,乱葬岗在哪?
我去问了民政局的老友,查了杭州地方志,翻遍了民国时期的地图,都没找到记载。夜里愁得睡不着,趴在案上叹气:“文远啊,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找不到地方。”
话音刚落,案上的毛笔蘸了墨,在宣纸上画了张简易地图,有清河坊、西湖、钱塘江,最后在城外西北角画了个圈,旁边写着:“乱葬岗,破庙西。”
第二天一早,我骑着自行车,按着地图找过去。城外西北角确实有座破庙,只剩断壁残垣,庙西边是片荒地,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风一吹“沙沙”响,像是有人在哭。
我拿着铁锹在草丛里翻找,找了整整一上午,胳膊都酸了,还是没找到。正想歇会儿,突然看见远处的土坡下有个塌陷的土坑,坑边露着半支生锈的毛笔——笔杆是紫竹的,和王婆婆说的“墨香林”毛笔一模一样!
我跑过去,小心地挖开土坑,里面散落着几块碎骨,已经泛黄发黑,旁边正是那支生锈的毛笔,笔锋还隐约能看出狼毫的痕迹。我蹲下身,轻轻捡起碎骨,入手冰凉,像是还带着九百年的寒意。
“文远,我找到你了。”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那天下午,我在半山公墓买了块墓地,不大,但朝南,能看见西湖。我请石匠刻了块墓碑,正面写着“宋临安林文远之墓”,背面刻着他的绝笔诗。
下葬时,张道士来了,他穿着道袍,念了往生咒,又撒了把糯米:“尘归尘,土归土,冤屈了,心安住。”
我把一本《宋魂冤》烧在墓前,纸灰被风吹得漫天飞,像是蝴蝶在跳舞。“文远,你看,大家都知道你的才华了,你爹娘要是知道,也该放心了。”
一阵风吹过,墓前的野草弯下腰,像是在鞠躬。回到藏珍阁,书房的书写声消失了,镜子里再也没出现过影子。
我打开藏经柜,残札的墨色变得温润,不再那么沉郁,像是洗去了九百年的尘埃。我以为林文远终于安息了,心里又空又暖。
可没过半个月,怪事又发生了。那天我临摹林文远的字到深夜,突然停电了——1998年杭州偶尔会停电,我早备了蜡烛。摸着找蜡烛时,身后传来一声轻叹,清清楚楚:“沈掌柜,多谢你。”
我猛地转身,蜡烛的光摇曳着,照见一个模糊的影子站在案前,青布长衫,清瘦身影,正是林文远!他的脸不再模糊,眉眼间带着释然,没有了之前的哀伤。
“文远?”我惊讶得说不出话。
他笑了笑,声音很轻,像风吹过宣纸:“我本可入轮回,但你帮我昭雪,葬我尸骨,这份情,我想还。你我都是爱字之人,不如……留在此地陪你读书写字?”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渐渐透明,最后化作一缕墨香,融入残札里。案上的残札微微发亮,随后恢复平静。
从那以后,藏珍阁多了个看不见的“书友”。我把残札装裱起来,挂在书房正中间,每天练字时,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看着,笔锋不自觉地就稳了。
有次收了幅据说是米芾的《蜀素帖》仿品,卖家开价十万,我看着笔法总觉得不对,却挑不出毛病。夜里对着残札叹气:“文远,你说这字哪不对?米芾的字应该更洒脱才对。”
第二天一早,案上多了张纸,上面写着:“米字重‘刷’,此字重‘描’,露怯了。”我恍然大悟,米芾的“刷字”讲究一气呵成,这仿品笔画间有描补的痕迹,果然是假的!
街坊渐渐知道书房里有个“文魂”,有人害怕,不敢来买东西。
张道士特意来坐了坐,围着书房转了一圈,又看了看墙上的残札,笑着说:“沈老弟,这是善魂,带着书卷气,没戾气,对你只有益处。他守着你,是缘分,也是福气。”
他这话传开,大家也就不害怕了,反而觉得藏珍阁多了段奇事。有学书法的年轻人特意来请教,我就让他们对着残札临摹,常常有人说:“沈掌柜,我总觉得有人在帮我调笔锋呢!”
我知道,那是林文远在指点。
1999年清明,我带着新印的诗集去看他,墓碑上的字被雨水洗得很亮,旁边长了丛青草。“文远,这是今年杭州的新诗集,有几首写得不错,我给你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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