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眼里,没有感激,没有畏惧,只有心照不宣。
——皇后娘娘,您要的那本账册,那柄足以了结胡氏一党的刀,臣妾已经替您磨好了。这枚投名状,您可还满意?
同一时刻,太和殿前的广场上,天光未亮,寒气森然。
文武百官早已在丹陛之下肃立,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聚了又散,无人敢交头接耳。那封从西北八百里加急送回的奏折,就静静躺在皇帝的龙案上。
它不是纸,是火,也是冰。
皇帝的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只用指节轻轻叩了叩桌面。那声音在死寂的大殿里,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苏培盛。”
“奴才在。”
“念。”
苏培盛躬着身子,从龙案上捧起那份奏折,走到殿中,展开。他那惯会唱喏的嗓子,此刻平板无波,不带半分情绪。
“……臣戎马半生,平西藏,定青海,大小百余战,未尝一败。抚西北军民,如待赤子……”
通篇的请罪之言,却洋洋洒洒,先花了八成的篇幅,细数自己历年战功。那股子“非我不可”的傲慢,几乎凝成实质,冲撞着殿上君威。
“……然‘夕惕朝乾’笔误之罪,实乃臣疏忽,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
苏培盛念完,殿内落针可闻。
皇帝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诸位爱卿,都听见了吧?年大将军给朕的解释。”
张廷玉上前一步,他甚至没去看那份奏折,只对着皇帝深深一揖:“皇上,年大将军为国征战,劳苦功高。只是……这奏折,与其说是请罪,不如说是表功。他这是在告诉满朝文武,告诉皇上您,离了他年羹尧,我大清的西北,便不安稳。”
老臣的话,平静却锋利。
“朕也是这么想的。”皇帝冷哼一声,那声音不大,却冷得渗人。
一名专管纠察的御史立刻出列,激动得满脸通红:“启禀皇上!年羹尧跋扈不臣,目无君上!‘夕惕朝乾’四字,更是包藏祸心,其心可诛!此等乱臣贼子,不杀不足以正国法,不杀不足以安天下!”
“皇上!臣以为不妥!”另一名须发花白的老臣颤巍巍地站了出来,“年羹尧手握西北数十万兵马,党羽遍布朝野。此刻若操之过急,只怕……只怕会逼他狗急跳墙,于社稷不利啊!”
“是啊皇上,西北边防,全赖年大将军一人啊!”
殿内顿时嗡嗡作响,分作两派,吵嚷不休。皇帝听着底下嘈杂的声音,脸上竟浮现出一丝倦怠。他抬起手,轻轻一压。
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
“年羹尧,让朕寒心。”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底下噤若寒蝉的群臣,“罪臣允?谋逆之前,曾与他书信往来。朕截下的,只是其中一封。”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将年羹尧与敦亲王的谋逆案联系起来,这罪名,可就不是写错一个字那么简单了!
皇帝欣赏着他们的表情,一字一顿地宣布了他的决定。
“传朕旨意。”
苏培盛立刻躬身上前:“奴才在。”
“着,革去年羹尧川陕总督一职,降为杭州将军!”
此令一出,朝堂上下一片哗然。川陕总督,封疆大吏!杭州将军,有名无实的闲职!这是直接把人从云端踹进了泥里!
一名与年家素来交好的大臣,脚下一个踉跄,面如死灰。
皇帝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说:“其川陕总督一职,由岳钟琪兼任。命岳钟琪即刻清点西北军务,凡有不法者,一并严查!”
岳钟琪是军中宿将,却向来与年羹尧不睦。这一招,何止是釜底抽薪。这是要把年羹尧的根,连着烂肉,一起刨出来!
“即刻赴任,不得有误!”
最后八个字,金口玉言,断绝了年羹尧所有转圜的余地。
皇帝这才像是办完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最后看向自己的心腹大臣。
“张廷玉。”
“臣在。”
“将朕的意思,拟一道旨来看。”皇帝的声音平静下来,甚至带上了一点笑意,只是那笑意比殿外的寒风还冷,“字,要写得清楚些。免得咱们的杭州将军,眼神不好,又看不明白了。”
张廷玉心头剧震,深深叩首。
“臣,遵旨。”
皇帝站起身,拂袖而去。龙袍带起的风,吹得龙案上的奏折簌簌作响。
满殿的臣子,还僵在原地,只觉得那股风,刮得自己骨头缝里都是凉的。
天,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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