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是被青书半搀半推地弄下了车。
脚尖刚沾到地面,一股阴冷的寒气便顺着绣鞋的薄底,直往骨头缝里钻。
她不敢抬头,死死盯着脚下的青石板,心里默数着上面的纹路。
一块,两块,第三块上有个豁口。
她想起进宫前一夜,阿玛的书房里,灯火昏黄。
阿玛没说什么家族荣耀,只是抓着她的肩膀,指节用力到发白。
“好好活着。”
他反反复复,就这一句话。
“别学你堂姐,活着。”
活着。
在这个把堂姐小产后活生生逼疯的地方。
祥贵人仍记得堂姐怀孕时整个富察家同样的激动自豪,也记得姐姐疯了之后的家族对于姐姐小产的痛惜。
这才借着功臣之女入宫机会把自己这个唯一适龄的旁支女儿送进来。
想再搏一个皇子。
甚至从龙之功。
“祥贵人,这边请。”
引路的太监声音有着一股子热乎劲儿。
富察氏低着头,像个提线木偶,跟着他走。
四周静得可怕,只有他们几人的脚步声和衣料摩擦的沙沙声,在这空旷的宫道上显得格外突兀。
“倒还干净。”青书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嘀咕,“我还以为按宫里那些传闻,这墙角地缝里,都得有点什么洗不掉的颜色呢。”
富察氏吓得一哆嗦,狠狠瞪了她一眼。
青书立刻闭嘴:“主子,奴婢说笑呢。”
走过一排光秃秃的御道柳,一个黑影猛地从墙角窜过。
富察氏吓得差点叫出声,定睛一看,是只肥硕的狸花猫。
那猫停下来,舔了舔爪子,投来一个极其人性化的、不屑的眼神,然后才慢悠悠地钻进假山不见了。
青书没忍住,噗嗤一声。
“主子您瞧,这宫里的猫,都比人有架子。”
富察氏紧绷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松动。
不知走了多久,太监终于在一处宫门前停下。
这宫院看着远不如方才路过的储秀宫气派,但胜在整洁清净。
门楣上挂着一块匾:咸福宫。
“祥贵人往后就住在西偏殿。”太监指了指里面,语气带笑,“这咸福宫的主位是敬妃娘娘,娘娘喜静。贵人您往后,安分守己,日子错不了。”
“安分守己”四个字,听在富察氏耳朵里,比刀子还尖锐。
她看着那扇紧闭的宫门,这就是她的笼子了。
青书的手在她手心用力捏了一下,那力道很实在,像在提醒她,人还在。
“主子,进去吧。”青书的声音恢复了宫女该有的恭敬,“外面风大。”
富察氏吸了口气,那口冷气像是带着冰碴子,一路扎进了肺里。
她抬起脚,迈过了那道高高的门槛。
与此同时,春熙殿内。
孙妙青正倚在暖榻上,听着小路子绘声绘色地回报。
“……那祺贵人,一路走来,嫌石头丑,嫌梅花俗,鼻子眼睛都快长到天上去了,派头比皇后娘娘还足!储秀宫的奴才们脸都白了,偏她自己一点不觉得。”
孙妙青端起燕窝,用银匙轻轻搅动,眼皮都没抬一下。
“跳得越高,摔得越惨。皇后娘娘喜欢用这种没脑子的利刃,由她去。”
小路子嘿嘿一笑,又道:“另一位祥贵人,倒是截然不同。听说从下车起就没抬过头,胆子比兔子还小,被只猫都能吓一跳。这会儿进了咸福宫,怕是连门都不敢出了。”
孙妙青的动作顿了顿。
她抬起眼,眸色深沉。
一个骄纵张扬,是现成的活靶子,正好用来搅乱后宫这池水。
另一个,却是个被吓破了胆的惊弓之鸟。
她放下燕窝,指尖在温热的碗壁上轻轻敲击。
“胆小?”
孙妙青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一个活靶子,是皇后的投名状。
一个惊弓之鸟,若是用得好了,或许能成为自己手里,最意想不到的一张牌。
最后下来的,是黎常在黎荧。
车帘子不是被掀开的,是被人从里面一把甩开,几乎要打在旁边伺候的宫女脸上。
不等脚凳放稳,一个石榴红的身影就从车里蹦了下来,裙摆飞扬,像一团烧得正旺的火焰。
“哎哟,我的小主!”陪嫁丫鬟云舒吓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赶紧上前扶住她。
黎荧却已经站得稳稳当当,她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仰头看着那高耸的朱红宫墙和层层叠叠的殿宇飞檐,眼睛亮得惊人。
“哇——”她由衷地赞叹了一声,声音清脆,“这就是皇宫啊!比我们家那个跑马场看着还大!”
她说着,还不知死活地跑过去,伸手摸了摸冰凉的宫墙,又敲了敲,听那厚重的回响。
“结实!”她下了个结论,回头冲着云舒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这墙要是拿来当靶子,弓箭肯定射不穿。”
云舒的脸都白了,快步过去把她拽回来,压着嗓子求饶:“小主!我的好小主,您可小点声吧!这是什么地方,哪能这么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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