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如同浸透骨髓的寒意;颠簸,仿佛永无止境的折磨;以及一种令人窒息的、混合着陈年霉味、腐败垃圾和自身伤口散发出的淡淡血腥气的、粘稠的黑暗——这是艾吉奥从深沉昏迷的深渊中,挣扎着浮上意识表层时的第一感觉。他感觉自己不像一个活人,更像是一件被随意丢弃、不受重视的货物,在一个狭窄、坚硬且不断晃动的木质容器里,随着每一次颠簸,左腿那早已麻木的区域便会传来一阵阵深入骨髓、如同被无数细针反复穿刺搅动般的剧痛,这剧痛尖锐而持久,几乎要将他再次拖回那无知无觉的黑暗之中,那或许是一种解脱。
他耗费了巨大的意志力,才勉强睁开了仿佛被胶水粘住的、无比沉重的眼皮。视线先是模糊一片,如同隔着一层布满油污的毛玻璃,只能勉强分辨出头顶上方是粗糙的、布满裂纹和蛛网、不断有细小灰尘和碎屑簌簌落下的木质顶板。身下是冰冷的、随着外部施加的力道而不断晃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呻吟声的硬木板面。耳朵里充斥着车轮滚过不平整路面时发出的、单调而令人心烦意乱的“咕噜”声,以及……一个极力压抑着、却依旧能听出其中充满了恐惧与无助的、断断续续的女性啜泣声。
他正躺在一辆……手推车里?一辆在王都底层街巷中常见的、用来运送垃圾、废弃物或者廉价杂物的、简陋不堪的木质手推车?
“索……索菲亚?”艾吉奥艰难地、如同生锈的齿轮般转动着僵硬的脖颈,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喉咙干涩灼痛得厉害,发出的声音嘶哑微弱,如同破旧风箱的最后喘息。
推车的晃动猛地停住了,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张熟悉却又显得无比陌生的脸庞,带着泪痕和难以掩饰的憔悴,出现在他视野上方有限的空间里——是索菲亚。她那双总是如同春日湖泊般温柔沉静的碧色眼眸,此刻红肿得像两颗核桃,里面布满了血丝,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亚麻色长发此刻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和脸颊上,几缕发丝被泪水粘住。她平日里总是带着温和微笑的脸庞,此刻被恐惧、极度的疲惫以及一种看到他苏醒后、混合着巨大担忧和一丝微弱惊喜的复杂情绪所占据,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艾吉奥!神灵保佑!你终于醒了!你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得厉害吗?能喝水吗?”索菲亚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和急切,她几乎是扑到推车边,冰凉而微微颤抖的手背下意识地贴上了艾吉奥滚烫的额头,感受到那不正常的温度后,她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她连忙手忙脚乱地从推车角落拿起一个皮质水囊,拔掉塞子,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将里面所剩不多的清水喂进艾吉奥干裂起皮的嘴唇里。
几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如同着火般的喉咙,稍微缓解了那灼烧般的痛苦,也让艾吉奥昏沉沉的意识如同被擦去部分迷雾的镜面,变得清晰了一些。他努力转动眼球,更加仔细地环顾四周,进一步确认了自己确实是在一辆肮脏破旧、散发着异味的手推车里,身上勉强盖着一件不知从何处找来、沾满各种污渍、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厚重麻布斗篷,试图抵御清晨的寒意。他们似乎正在一条狭窄、昏暗、两侧被高耸斑驳墙壁夹峙的后巷中穿行,头顶只有一线被两侧建筑切割得支离破碎的、灰蒙蒙的、毫无暖意的天空。
“我们……这是在哪里?雷恩……莉娜……还有塔隆呢?他们怎么样了?”艾吉奥的心猛地揪紧,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昏迷前那混乱、惨烈而充满死亡气息的记忆碎片,开始不受控制地、一幕幕涌入他刚刚恢复工作的脑海:安全屋内弥漫的刺鼻烟雾、塞缪尔那鬼魅般的身影和幽蓝致命的刀光、塔隆那一声仿佛能震碎灵魂、充满了无尽愤怒与决绝的、最后的咆哮、还有身体被撕裂般的剧痛和坠入黑暗前看到的飞溅的鲜血……
听到他这一连串的问题,索菲亚的眼泪瞬间如同决堤的洪水,再次汹涌而出。她死死咬住自己已经有些破损的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强忍着不让自己放声痛哭,只是用力地、绝望地摇了摇头,声音哽咽破碎得几乎无法组成完整的句子:“我们……我们和其他人走散了……在密道里……塔隆他……他为了掩护我们……他……”
虽然索菲亚没有明说,但那悲恸欲绝的表情和无法控制的泪水,已经如同最残酷的判决书,说明了一切。艾吉奥的心如同瞬间被浸入了最寒冷的冰窟,尽管在意识深处,他早已对塔隆的结局有了最坏的预感,但当这猜测被近乎证实的那一刻,那种巨大的、如同被掏空了心脏般的悲痛和深深的无力感,还是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那个沉默如山、永远像最坚固堡垒般挡在同伴身前、用宽阔后背为所有人遮蔽风雨的盾战士……那个在篝火旁会默默擦拭盾牌、在危难时刻总会第一个顶上去的可靠伙伴……真的……倒下了。为了他们这些“累赘”,他用自己的生命,筑起了最后一道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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