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角的老梅树刚抽出骨朵,枝头挂着层薄薄的白霜,诗诗捧着盆墨菊往树根跑,花瓣上的霜花被体温烘得微微化,像撒了把碎盐,“灵月姐姐!寒露的霜把虚空隙染成青白色啦!光里晃着的是不是菊枝?你看那挺挺的影子,比咱家这盆还精神!”
灵月正往窗台上摆腌菜坛子,坛口的盐粒结着白霜,她往诗诗手里塞了块萝卜干,“别把墨菊扔进去年当墨锭,”指尖扫过她冻红的鼻尖,“去年秋分你扔的小蟹篓,出来挂在梅枝上,结的霜花像只只小螃蟹,害得丫蛋天天来数,说比糖画还好看。”诗诗嚼着萝卜干直点头,咸香里带点脆,“这次我带了寒菊!里头要是有赏菊的,摆出来能赛过洛阳花,出来说不定能换罐霜糖,甜得能粘住霜花!”
苏砚扛着捆晒干的艾草来,草捆上还挂着霜,“李伯说寒露要藏寒,艾草熏屋能驱潮气,”他往青白光里扔了把菊花,花瓣进去没声响,反倒飘出缕冷香,闻着像冰过的檀香,丫蛋举着块芝麻糖喊:“我要跟它换霜糖吃!”说着把糖往光里抛,糖块落进去的地方,光突然“簌簌”掉了阵霜,滚出来块白花花的糖,入口即化,“是霜糖块!”丫蛋含着糖直咂嘴,“凉得像含着雪!比诗诗姐姐的萝卜干还解馋!”
书生蹲在菊圃边画寒菊图,笔尖沾着霜水调的颜料,画纸上的青白光里,慢慢显出片覆霜的菊园,有个裹着棉袄的影子正在搬花盆,脚下一滑摔在花丛里,压折了半株黄菊,跟诗诗今早挪花时的模样分毫不差,“这影子比前儿画的《秋分平分图》多了三分寒气,”他举着画纸笑,“你看她抱着断菊噘嘴的样子,活像只被冻僵的小鹌鹑。”
诗诗凑过去抢画,手一抖,花盆里的土洒了画纸半张,褐点点像给菊园添了堆新肥,“给里头的菊根加养料!”她拍着手喊,“这样霜打了也冻不死!”
王掌柜推着车新收的板栗来串门,麻袋上沾着刺壳,“这栗子用寒露的霜冻过,炒着吃更甜,”他往石桌上倒了半碗,栗子滚到青白光边,竟“滋滋”长出丛野菊,花瓣紫得发黑,“邪门!比我见过最耐冻的墨菊还硬气!”
白老拄着拐杖慢悠悠走来,用拐杖头拨了拨野菊,“虚空界的寒露,是把寒气都凝成了菊魂,里头的时间跑得冷,一朵花进去,能顶着三天的霜不蔫,”他往诗诗手里塞了个烤红薯,“去年你扔的金蟹钳,说不定在里头化成了花肥,才让这光里裹着股甜霜气。”
诗诗把红薯往青白光里塞,薯块刚碰到光就“嗖”地钻了进去,再看时,手里竟多了个冻红薯,冰壳脆得像薄冰,“它给我加冰啦!”她举着红薯蹦,“要是我进去待片刻,出来是不是能背回筐冻梨?从寒露吃到大雪!”
灵月正往缝隙里扔菊叶,听见这话伸手敲她脑袋,“进去怕是变成冰雕,被里头的霜裹成白疙瘩,”话没说完,就见菊叶进去的地方,飘出片梅叶,落在她手心里,叶面上竟映着个影子在追野兔,像诗诗刚才跟着雪兔跑的模样,逗得铁手张直笑:“里头的野丫头,天越冷越疯!”
铁手张捡起块小石子往青白光里扔,石子进去没声响,反倒从里头飘出个霜花编的小篮子,篮子里盛着颗冻红果,诗诗一把抢过去揣进怀里,“我是虚空界的菊神!”她转着圈蹦,霜篮跟着晃,“以后里头的菊花都归我护着!”苏砚看得直笑,伸手把她往回拉,“再蹦就栽进青白光里了,到时候出来浑身结着霜,像个会跑的雪人。”诗诗挣着喊:“变成雪人才好!能堆在菊园当看守,比烤红薯还神气!”
大家笑得直搓手,笑声惊飞了梅树上的寒雀,有只麻雀“扑棱”落在青白光边,竟被光裹上层白霜,像只玉雕的雀儿,引得丫蛋直拍手:“虚空界还会变霜花雀呢!”
诗诗扒着缝隙沿儿还想往里钻,被灵月一把薅住后领,像拎着只偷菊花的小刺猬,“进去容易出来难,”灵月把她按在暖炉边,“你这小冒失鬼,进去怕是被霜气冻成冰棍,在虚空的菊园里直挺挺站着,到时候我们得往里头扔多少烤红薯,才能把你焐软?”诗诗拍着胸脯保证:“我认路!跟着菊花香走,出来还能带枝傲霜菊,给你插在瓶里抗冻!”
白老坐在暖炉旁,看着青白光里的霜菊,慢悠悠地说:“虚空界的寒露,冷得比咱们的透,菊也比咱们的傲,你给菊盖层草的功夫,外头的霜说不定就又厚了三分,”他指着院外的菜园,“不过啊,这看着菊花顶霜开的乐子,在哪边的江湖都一样。”
诗诗听得眼睛发亮,突然把怀里的霜花篮往青白光里扔,“给里头的我当护菊篮!让她给菊花盖满霜被,等我进去了,天天守着菊园看霜花!”
日头升高,青白光慢慢变成暖融融的米白色,像霜被阳光晒化了半分。诗诗蹲在边上数影子救了多少株冻菊,灵月往缝隙里扔了把干草,丫蛋把暖炉往青白光边一放,炉影正好落在画纸上的菊园。书生举着画纸笑,纸上的青白光里,两个诗诗正隔着虚空递棉衣,一个在里头喊“披上别冻着”,一个在外头应“给菊花也盖点”,声音好像真的顺着霜风传了过来。
灵月望着那画突然觉得,这虚空界哪是什么苦寒之地,分明是把冬天的傲劲都给了菊花,里头的霜跟她们院中的一样白,里头的菊跟她们养的一样倔,连摔在花丛里的疼都带着清冽的香。
毕竟,只要这霜花还在凝,这青白光还在流,我们还在这炉边,这江湖的虚空菊,就永远开不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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