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是从后半夜开始下的,起初只是细碎的雪沫子,敲打在刚刚修补好的窗棂上,沙沙作响。到了天明,已然成了鹅毛大雪,扯棉絮般从灰沉沉的天幕上往下倒,不过半晌功夫,就将整个堡垒连同外面的荒原,捂了个严严实实。
白茫茫一片,天地间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令人心头发慌的死寂。
刘昊是被左肩伤口那针扎似的酸疼给弄醒的。屋里冷得像冰窖,呵气成霜。他披上那件磨得发亮的旧皮袄,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寒风夹着雪粒子劈头盖脸砸来,让他猛地打了个寒颤。
堡内空地上,积雪已没过脚踝。几个起早铲雪的辅兵,冻得满脸通红,动作僵硬得像木偶。了望哨裹着能找到的所有破布烂絮,缩在残墙的角楼里,几乎成了个雪人。库房门口,老王和李狗儿正带着人,小心翼翼地将最后几袋粟米搬出来,过秤,每个人的脸色都比天色还难看。
“昊爷……”老王看到刘昊,张了张嘴,声音干涩,“粮食……最多再撑五天。还得再减一顿。”
刘昊没说话,走过去,伸手插进米袋里。粟冰凉剌手,里面掺了不少麸皮和沙子,就这,也快见底了。
“盐呢?”他问,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李狗儿苦着脸:“省着用,还能撑十来天……就是伤员清洗伤口,都快用灰水了。”
刘昊的目光扫过堡垒。窝棚里挤满了人,大多是后来收拢的流民,一个个面黄肌瘦,裹着单薄的衣物,在风雪里瑟瑟发抖。几个孩子饿得直哭,声音有气无力,很快被大人低声喝止,只剩下压抑的抽噎。
绝望的气氛,比这严寒更刺骨,无声无息地渗透到堡垒的每一个角落。
他这“别部司马”,手下百十来号人,几千亩刚垦出来的生地,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面前,脆弱得像一张纸。
“挖井的那边怎么样了?”刘昊又问,抱着一丝希望。井水能保证不渴死,但填不饱肚子。
“停了。”老王摇头,“冻得梆硬,镐头刨下去就一白印子。柴火也不够烧了,晚上能冻死人。”
屋漏偏逢连夜雨。
刘昊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肺管子都像被冰碴子划了一下。他走到堡墙边,费力地爬上最高的那段残墙,举目四望。
除了白,还是白。远处的山峦、近处的荒原,全部消失在厚厚的雪幕之后。世界仿佛只剩下这座孤零零的堡垒,在风雪中飘摇。
苏全走了七天了。按计划,早该回来了。是被风雪所阻?还是遇上了麻烦?孙家?土匪?或是……更糟的情况?
他心里没底。
怀里的那枚金戒指硌着他,冰凉。那个神秘的符号,像是一道无解的诅咒。
“昊爷!昊爷!”一个带着哭腔的喊声从下面传来。
刘昊低头,是那个收留的铁匠的小徒弟,叫石头的半大孩子,连滚爬爬地跑过来,脸上全是惊慌的雪水:“不好了!张婶……张婶快不行了!浑身烫得吓人!嘴里说胡话!”
张婶是流民里的一个妇人,男人死在胡人手里,带着个女儿,平时干活最是沉默肯吃苦。
刘昊心头一沉,快步走下墙。
窝棚里挤满了人,空气浑浊不堪,混合着汗味、霉味和一种病气的酸腐味。张婶躺在一堆干草上,脸色潮红,呼吸急促,嘴唇干裂起皮,已经意识不清。她女儿跪在旁边,吓得只会哭。
刘昊伸手一探额头,烫得吓人。显然是受了风寒,又缺衣少食,一下子垮了。
“药呢?”刘昊扭头问跟进来的李狗儿。
李狗儿嘴唇哆嗦了一下,低声道:“没了……最后一点柴胡,前天给那个咳血的伤兵用了……”
刘昊沉默地看着张婶痛苦的样子,又看看周围那些麻木或恐惧的脸。一种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紧了他的心脏。
他有洞察之眼,能看穿人心,能预判刀箭,却看不穿这该死的天气,变不出救命的粮食和药材。
他猛地转身,走出窝棚,对老王吼道:“去!把所有带队什长以上的,叫到我屋里来!”
很快,几个骨干聚集在刘昊那间四面漏风的土屋里,个个愁眉不展,唉声叹气。
“昊爷,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不等胡人来,咱们自己就先冻死饿死了!”
“要不……冒雪出去打猎?说不定能撞上傻袍子?”
“打个屁!这天气,出去就是送死!脚印一会儿就没了,找都找不回来!”
“苏管事那边……怕是凶多吉少了……”
悲观的情绪在蔓延。
刘昊听着,一言不发,直到众人安静下来,都看着他。
他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平静得可怕:“雪,会停。苏全,会回来。”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在这之前,谁先怂,谁先乱,老子第一个把他扔出去喂狼!”
“从今天起,口粮再减三成。我的那份,也一样。”
“所有柴火集中管理,优先保证伤员、孩子和值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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