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要它湮灭!他不要它消失!那是他的马儿!是他亲手赋予形态、点睛入幽冥、最后为他燃尽一切的伙伴!它不该就这样消散在冰冷的彼岸!
“由不得你……也由不得它……” 艄公的意念带着不容置疑的、源自亘古幽冥的冰冷法则,“阴阳有序……残灵……当归于寂灭……强留……只会让它承受永世不得解脱的……炼魂之苦……” 斗笠下,那两点暗红幽芒,似乎也随之黯淡了一分。
“它送你至此……已是逆天而行……耗尽所有……” 艄公的意念如同最终的判决,冰冷地敲响丧钟,“你……该走了……”
冰冷的骨指,点在七童眉心的力量,骤然加重了一丝!
一股更加庞大、更加不容抗拒、仿佛蕴含着整条忘川河死寂意志与彼岸荒芜本质的冰冷洪流,顺着那覆盖着滑腻苔藓的骨指,如同决堤的冰河,狠狠灌入他幼小的身体!
七童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瞬间席卷全身!他的意识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强行剥离!眼前的一切——灰白的河岸、妖艳的暗红彼岸花、那尊高大的蓑衣身影、还有那幅烙印在脑海中的、虚幻纸马残影的画面——都在瞬间变得模糊、扭曲、拉长!如同隔着飞速旋转的、冰冷刺骨的浑浊水幕!
身体的感觉变得诡异无比,沉重得像背负着整座大山,又轻盈得如同即将飘散的羽毛。仿佛灵魂正在被强行从这具饱受创伤的躯壳中抽离,又像是被一股巨大的、来自未知深渊的漩涡吸扯着,朝着无边无际的黑暗……急速坠落!
“马儿——!!!”
在意识彻底陷入冰冷黑暗、被那股不容抗拒的幽冥意志强行拖拽着“离开”的最后一瞬,七童拼尽灵魂深处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志,凝聚了所有的悲恸、不舍与绝望,朝着那幅正在急速模糊、如同褪色水墨般消散的画面中,那片暗红彼岸花旁、那匹虚幻得如同烟雾、正一点点化作细碎光点、如同飞灰般湮灭的白色马影……
发出了无声的、却足以撕裂灵魂的……
哭喊!
下一刻。
绝对的黑暗与冰冷,如同亿万钧重的玄冰棺盖,轰然落下,将他彻底封存。
……
禅房里,死寂无声。只有青灯油碗里,那点豆大的火苗,还在顽强地跳跃着,发出极其微弱的“噼啪”声。
陈七童蜷缩在冰冷的木板床上,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寒风中一片即将凋零的枯叶。冷汗浸透了他单薄的里衣,紧贴在瘦骨嶙峋的背上,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泪水无声地汹涌,混合着口鼻间再次溢出的暗红血丝,在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肆意流淌。眉心处,那点冰凉的印记,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着,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寒意。
巨大的悲痛、恐惧、愧疚以及那颠覆认知的“篾玉”之谜,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啃噬着他的心脏,缠绕着他的灵魂。
爷爷胸口那片刺目的暗红,瞎婆无声倒下的身影,纸马残魂在彼岸花丛边化作飞灰的最后凝望,忘川艄公骨指上那枚冰冷的“篾玉”指环……这些画面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疯狂冲撞、撕扯,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彻底撕裂。
“嗬……嗬……” 他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声音,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剧烈的疼痛和无法抑制的抽噎。
就在这时,禅房那扇厚重的木门,被极其缓慢、极其轻微地推开了一条缝。
“吱呀——”
细微的摩擦声,在这死寂的环境里,却显得格外刺耳。
昏黄的光线从门缝中艰难地挤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狭长的、摇曳的光斑。随即,一个高大的、有些佝偻的身影,几乎完全挡住了那点可怜的光线,将更深的阴影投射在狭小的禅房内。
是瘸叔。
他静静地站在门口,像一尊沉默的石像。身上那件洗得发白、沾染着难以洗净的泥土和草屑痕迹的粗布褂子,带着屋外深秋夜晚的凉气。
他的一条腿微微弯曲着,那是经年累月背负重物留下的印记,让他站立时总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倾斜。他的脸隐在门口光线的阴影里,看不真切表情,只有那粗糙的、如同刀劈斧凿般的轮廓线条,透着一股饱经风霜的硬朗和……沉重的疲惫。
“醒了?” 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像两块粗糙的砂石在互相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一种被岁月磨砺后的钝感。没有惊讶,没有关切,只有一种沉甸甸的陈述。
陈七童猛地闭上了眼睛,将脸更深地埋进那沾满泪水和血污的粗布枕头里。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他不敢看瘸叔,不敢面对这个唯一幸存下来的、如同父亲般的亲人。
巨大的愧疚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是他害死了爷爷,害死了瞎婆,害得瘸叔失去了相伴多年的老友,也害得瘸叔要独自承担起照顾他和角落里那个“活死人”的重担。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带着一种独特的、因腿脚不便而产生的轻微拖沓声,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走近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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