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墓园入口突然传来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声,“突突突”地打破了午后的宁静,像是头蛮横的野兽闯进了静谧的森林。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吱呀”一声停在栅栏外,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格外刺耳,车门“砰”地被推开,跳下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年轻男人。他留着寸头,头皮青森森的,耳朵上挂着银色的骷髅头耳钉,在阳光下闪着冷光。牛仔裤膝盖处破了两个大洞,露出苍白的膝盖骨,上面还沾着点泥星子。
“亓官老头,活儿干完了没?”男人扯着嗓子喊,声音里带着股不耐烦的痞气,在墓园里荡开回音。他嘴里嚼着口香糖,一边嚼一边往这边走,黑色的马丁靴踩在狗尾草上,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像是在故意践踏这片刻的安宁。
亓官龢皱了皱眉,眉头拧成个疙瘩:“赵老板,不是说好了下午五点来取骨灰盒吗?这才三点。”
被称为赵老板的男人嗤笑一声,嘴角撇出个嘲讽的弧度,他吐掉嘴里的口香糖,那团粉色的胶状物划过道弧线,准确无误地粘在旁边一棵小柏树上:“我这不是怕你偷懒吗?赶紧的,客户等着呢。”他瞥了眼老杨,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像在看什么碍眼的东西,“哟,这不是杨瘸子吗?又来跟你那死狗说话呢?”
老杨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被泼了盆滚烫的水,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几乎要嵌进枣木里:“你说什么?”
赵老板双手插在皮夹克口袋里,故意往前凑了凑,几乎要贴到老杨脸上,一股劣质烟味混着口香糖的甜味扑过来:“我说,你那死狗……”
“你他妈再说一遍!”老杨猛地站起来,枣木拐杖“咚”地戳在地上,震起一片尘土。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像口风箱般拉扯,伤疤扭曲成一个狰狞的形状,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惊人的亮光,那是被激怒的猛兽才有的眼神。
赵老板被他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脚边的狗尾草被踩得倒下去一片,但很快又梗着脖子说:“我说错了吗?一条狗而已,死了就死了,还当祖宗供着?我看你就是脑子不正常。”
亓官龢赶紧挡在两人中间,张开双臂像只护崽的老母鸡:“赵老板,少说两句。杨大哥,您消消气,跟这种人犯不着。”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阵悠扬的笛声突然从墓园深处传来。那笛声清越婉转,像山涧里流淌的泉水,叮叮咚咚地漫过心尖,又像月光下飞舞的萤火虫,带着点朦胧的温柔,瞬间抚平了空气中的躁动。
三人都愣住了,顺着笛声望去。只见墓园最里面那棵最大的柏树下,坐着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裙的年轻女子。她披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发梢微微卷曲,随着风轻轻飘动,像黑色的绸缎在流动。阳光透过柏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连飘落的灰尘都看得清清楚楚。她手里拿着一支玉笛,笛身莹润通透,手指纤细白皙,正专注地吹奏着,指尖在笛孔上灵活地跳跃。
“那是谁?”赵老板皱着眉问,语气里的嚣张气焰消了大半,眼神里多了些好奇。
亓官龢也摇摇头,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不知道,没见过。这墓园平时除了来祭拜的,很少有外人来。”
老杨的怒气似乎也被笛声抚平了,胸口的起伏渐渐平缓,他拄着拐杖,慢慢走到亓官龢身边,轻声说:“这曲子……真好听,听着心里头敞亮。”
笛声渐渐停歇,余音在空气里打着旋儿,慢慢消散。女子抬起头,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她的眼睛像秋水一样清澈,映着远处的海光山色,鼻梁高挺,嘴唇是自然的粉红色,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含着朵未开的花。她看到这边的动静,站起身,抱着玉笛走了过来,裙摆扫过草地,带起一阵青草的香气。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她的声音像她的笛声一样动听,带着点江南水乡的软糯,尾音轻轻上扬,像羽毛搔过心尖。
赵老板的眼睛都看直了,刚才的嚣张劲儿荡然无存,脸上挤出点僵硬的笑,反而有些结巴地说:“没……没事,挺好听的,真挺好听的。”
女子微微一笑,那笑容像春风拂过湖面,漾起圈圈涟漪。她的目光落在老杨身上,带着点关切:“这位大爷,您刚才好像很生气?”
老杨叹了口气,胸口又开始发闷,他指了指将军的墓碑,声音有些沙哑:“他说我的狗……”
女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眼神里露出理解的神色,轻轻点了点头:“我懂了。狗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就像家人一样。”她顿了顿,又说,“我叫不知乘月,是附近新来的住户,就住在山那边的民宿里。”
“不知乘月?”亓官龢念叨着这个名字,觉得唇齿间都带着点诗意,“好名字,好名字。”
“对,取自李白的诗:‘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不知乘月解释道,她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玉笛上雕刻的花纹,那花纹是缠枝莲的样式,细腻精巧,“我喜欢这里的安静,所以经常过来吹吹笛子,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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