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的手僵在半空中。他看着她眼中那片冰封的荒原,那里面没有任何他渴望的火焰,只有死寂的拒绝。他眼中的那点奇异温柔瞬间消失,被一种更深的、混杂着挫败和某种冰冷执念的情绪取代。
他收回手,不再看她,转身走向画架,声音恢复了惯常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平静,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必要的、已结束的工作流程:“你可以休息了。明天早上七点,准时到这里。”
苏葵撑着麻木冰冷的身体,艰难地从模特台上爬下来。双脚接触到冰冷的地板,刺骨的寒意让她打了个哆嗦。她没有再看陆离,也没有看那幅刚刚诞生的、描绘着她最深恐惧的新画。她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向画室角落那扇通往她囚室的窄门。
沉重的木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关上,隔绝了画室里浓重的颜料味和陆离那令人窒息的存在感。囚室不大,陈设简单到极致:一张窄床,一个衣柜,一套小小的桌椅。唯一的光源是天花板上那盏昏暗的吸顶灯。墙壁被刷成一片死寂的白色,空无一物,如同医院的病房,也像监狱的牢房。
苏葵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膝盖和脚踝的刺痛,下巴被捏过的隐痛,视觉被剥夺后的眩晕感,以及灵魂深处那无法言说的巨大空洞和屈辱…所有感官的痛苦在此刻清晰地回涌。
她蜷缩起来,双臂紧紧抱住自己冰冷的身体,将脸深深埋进膝盖。没有眼泪。眼泪在很久以前就流干了。只有身体无法抑制的、细微的颤抖,像寒风中最后一片枯叶。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的颤抖渐渐平息。她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苍白。她挣扎着站起来,走到那张小小的书桌前。书桌抽屉里,藏着她唯一的“违禁品”——一个巴掌大小、封面已经磨损的硬皮素描本,和一支削得很短的铅笔。
她坐下来,翻开素描本。里面没有风景,没有静物,只有一页又一页的线条。那些线条扭曲、狂乱、压抑,充满了暴戾的张力。有些是抽象的,像是纠缠的荆棘,断裂的锁链,燃烧的火焰。更多的,是具象的。一扇扇巨大的、冰冷的铁窗,窗外是模糊的、可望不可即的自由世界。一个又一个被画上叉号的日历格子。最多的,是眼睛。无数双眼睛。空洞的、流泪的、愤怒的、惊恐的、绝望的…那是她的眼睛,是陆离笔下那些天价画作里“缪斯”的眼睛。她用最笨拙的笔触,一笔一划地临摹着自己的痛苦,像在进行一场无声的、绝望的控诉。
她翻到新的一页。铅笔尖悬在粗糙的纸面上,微微颤抖。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回到刚才那个时刻——被强行戴上那个诡异的面具,坠入无尽的黑暗和恐惧深渊的时刻。身体再次无法抑制地绷紧,胃部一阵痉挛。
铅笔尖猛地落下,在纸面上划出尖锐刺耳的声响。线条狂乱地飞舞,勾勒出扭曲的、如同深渊裂口般的黑暗,漩涡的中心,是一个蜷缩的、微小的人形,被无数只模糊的、从黑暗中伸出的、代表“目光”的利爪撕扯着。她在画那面具带给她的感受,画那被强行剥夺视觉、暴露在陆离贪婪目光下的、赤裸裸的恐惧。每一根线条都像在泣血。
画完,她怔怔地看着纸上那个被黑暗吞噬的小人。然后,在画纸的右下角,她用尽全身力气,写下两个字,笔锋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纸背,几乎要戳破纸张:
**“够了。”**
这两个字,像一声微弱的、却凝聚了所有生命力量的呐喊,在死寂的囚室里无声地回荡。
第二天清晨七点整,苏葵再次站在了画室中央的模特台上。阳光已经取代了昨夜的暴雨,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但苏葵感受不到丝毫暖意。她穿着那件白色的棉裙,赤着脚,姿态标准得如同被设定好的程序。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像一面结冰的湖,映照着窗外的阳光,却反射不出任何温度。
陆离似乎很满意她这种“专业”的态度。他开始了新的创作。这一次,主题似乎是“光与影的囚徒”。他让她长时间地站在窗前,阳光灼烧着她裸露的皮肤,直到她感到头晕目眩,皮肤发烫。他捕捉她微微蹙起的眉头,捕捉她因为强光刺激而微微眯起的眼睛,捕捉她身体在长时间站立后无法抑制的细微摇晃。画笔在画布上游走,发出单调的“沙沙”声。
第三天,主题变成了“静默的重量”。她需要长时间地保持一个极其别扭的坐姿,后背挺直,脖颈拉长,双手以一种特定的角度交叠放在膝上。肌肉的酸痛从细微的抗议逐渐变成无法忽视的酷刑。汗水沿着她的脊椎滑落。陆离不允许她擦拭,他要画下那颗汗珠滑落的轨迹,画下她因为忍耐而咬紧的下唇泛出的苍白,画下她眼中那逐渐累积的、生理性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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