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弼的老脸一阵红一阵白,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貂蝉这个具体而微的例子,尤其是她还抬出了袁绍儿媳甄宓(这身份背景让他不敢轻易置评)。他总不能说自家女眷生病痛死也无所谓?或者干脆否认甄宓的善举?一时间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其他几位老者也面露尴尬,有的低头饮酒,有的捋须不语。他们可以对蔡琰的“离经叛道”口诛笔伐,却无法否认貂蝉提出的这个具体困境和甄宓的善行。王允眼中精光一闪,他第一次真正审视起这个一向被他视为美丽工具的义女。这番话,时机、角度、分寸,拿捏得妙到毫巅,看似天真,实则绵里藏针,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了对方发起的刁难,甚至隐隐为那“兰台妖氛”正了名!
好一个……迷雾中的舞者!王允端起酒杯,掩饰住眼中的深意。看来,自己这枚棋子,比想象中更有趣。
貂蝉说完,便又低下了头,恢复了那副温顺无害的模样。听涛阁内,暖香依旧,乐声不知何时重新响起,却再也无法掩盖那刚刚消弭于无形的惊雷余韵。一场针对女学的攻讦,竟被一个歌姬以柔克刚,借力打力地化解于无形。这无声的交锋过后,是更深的沉默与各自心中翻涌的暗流。
第五节:夜雨如磐暗涌生
兰台女苑的污名风暴并未因貂蝉在司徒府那场巧妙反击而止息。相反,它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扩散,引来了更深沉、更汹涌的暗流。貂蝉的借力打力,虽暂时堵住了部分公开场合的恶毒攻击,却也像捅了马蜂窝,让那些隐藏在门阀深宅、道貌岸然面孔下的守旧力量感到了被冒犯的愤怒和更深切的危机感。在他们看来,貂蝉的“狡辩”和蔡琰的“狂妄”,本质上是对他们赖以生存的尊卑秩序的根本挑战。
夜,深沉。初春的冷雨,细密如针,敲打在洛阳城沉寂的街巷,也敲打着司徒王允书房那糊着昂贵绢纱的窗棂。烛火在琉璃灯罩内摇曳,映照着书桌旁几张各怀心思、却同样阴沉的脸。
除了主人王允,在座的还有三位重量级人物:
太傅马日磾(Mǎ Rìdī): 年逾六旬,三朝老臣,以古板守旧、维护纲常名教着称,堪称洛阳清议的精神领袖之一。他枯瘦的手指紧握着一卷写满弹劾文字的简牍,花白的眉头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侍中王朗: 正值壮年,口才便给,在朝堂辩论中素以引经据典、咄咄逼人闻名。他是“牝鸡司晨”论调最积极的鼓吹者之一。此刻他脸色铁青,显然对貂蝉白日那番“歪理”耿耿于怀。
宗正刘焉的代表(一位中年文士): 代表着皇室宗亲和保守的宗法势力。他沉默地坐着,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在场诸人。
屋内的空气如同凝固的铅块,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雨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砰!”王朗终于按捺不住,一掌重重拍在紫檀木的圈椅扶手上,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那任红昌,区区一介歌姬,仗着几分姿色迷惑司徒公,竟敢在诸位名宿前大放厥词,为蔡昭姬那等悖逆之举张目!女子行医?荒谬绝伦!此等混淆阴阳、扰乱纲常之言,若任其流毒,礼法何在?圣教何存?”他激动地站起身,在书房内踱步,“还有那蔡琰!其父蔡伯喈何等清名,竟生出如此狂悖之女!开什么女苑?招引些无知妇人,妄授诗书?她想做什么?让天下女子都效仿她,无视闺训,抛头露面,与我辈士人平起平坐吗?此风断不可长!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马日磾闭着眼,缓缓捻着稀疏的胡须,声音苍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王侍中所言,字字句句,皆是正理。纲常伦理,国之根本。昔日吕后、武瞾之鉴,血泪未干!女子干政则国危,女子干学则礼崩!那蔡琰,打着其父旗号,行此惑世之举,其心可诛。至于那任氏歌女之言,”他睁开浑浊但锐利的眼睛,瞥了一眼沉默的王允,“伶牙俐齿,巧言令色,试图以妇人之仁混淆视听,更是用心险恶!此二女,皆乃祸水!”
他枯瘦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桌面上,发出笃笃的声响:“兰台女苑,必须封禁!蔡琰,需严加管束,令其闭门思过,再不得涉足此等妖妄之事!否则……”他没有说下去,但威胁之意溢于言表。作为掌管太学、代表天下文教最高权威的太傅,他有的是办法让蔡琰身败名裂,甚至牵连其父蔡邕的名誉。
王允一直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带扣。他脸色平静,眼神却在烛光跳跃下显得深不可测。他当然乐于看见蔡琰碰壁,那所谓女苑在他看来同样是胡闹。但他考虑的更多。
“马太傅,王侍中,二位大人息怒。”王允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兰台女苑之事,其行乖张,其言悖谬,允亦深以为忧。然……”他话锋一转,“蔡伯喈虽已故去,然其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清名犹在。若骤然以强力查封其女所办之私学,恐激起物议,反让那些同情蔡氏之人,借机攻讦我等不容异己,有伤士林和气。且那女苑,如今不过聚集了寥寥几个寒门粗鄙妇人,教导些浅显文字算数,尚不成气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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