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一片寂静,落针可闻。随即,爆发出热烈的赞叹与掌声。
“妙!妙极!此舞只应天上有啊!”一位老者抚掌大笑。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曹子建《洛神赋》之句,今日方见其神髓!”另一人捋须盛赞。
“司徒得此义女,真乃福气!”
王允满面红光,志得意满,连连摆手谦逊,眼神却瞟向貂蝉,带着无声的嘉许和命令——任务完成得漂亮。
貂蝉缓缓收势,微微屈膝向众人行礼,垂下的眼睫掩盖了所有真实的情绪。她捡起地上的银簪,默默退至角落,重新变回那个精致、沉默、任人观赏的“义女”。
然而,就在这满堂赞誉、主宾尽欢的时刻,刚才还在热烈附和的宾客中,一位名叫张弼的老者,借着几分酒意,话题却忽然一转,带着一丝故作不经意的刻薄:
“司徒大人,令嫒舞姿绝世,令人倾倒。只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角落里低眉顺眼的貂蝉,提高了些声调,“此等绝艺,若仅仅娱兴,未免可惜。不过,近来听闻城中另有一‘奇景’——那蔡中郎的千金,竟在兰台旧址开起了什么‘女苑’,招揽些不知所谓的女子,讲授些不合闺训的东西,闹得满城风雨,汹汹物议!此等行径,才真是……”
他刻意停顿,留白处充满了不言而喻的鄙夷和幸灾乐祸。他虽未明说“牝鸡司晨”,但那语气神态,已将蔡琰与兰台女苑打入了离经叛道、有伤风化的行列。一时间,阁内的气氛微妙地变了。刚才还沉浸在舞乐之中的几位老者,脸上也露出了或是不以为然、或是深以为然的表情。
王允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他自然听闻了那些沸沸扬扬的流言。蔡琰此举,在他看来同样是胡闹。但他城府极深,并不想在此刻、在自己的宴席上明确表态去踩蔡邕的女儿,尤其是蔡邕在士林中名望犹在。
他正要开口打个圆场,将话题岔开,角落里那个一直低垂着头、仿佛只是一件美丽背景的貂蝉,却忽然动了。
她抬起头,目光并未看向那位张弼,反而越过众人,落在主位上的王允身上。那双曾迷离、曾倔强的眼眸,此刻清澈得像一汪深潭,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阁内的空气:
“义父,诸位大人。”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她身上,带着惊讶。王允也颇感意外,示意她说下去。
貂蝉微微欠身,声音温婉依旧,却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与求知欲,如同真正不谙世事的少女:“方才这位大人提及蔡家姐姐的‘女苑’,小女子斗胆有一事不明,想向诸位大人请教。”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张弼和他身边几位明显附议的老者,轻柔的话语却像一根细针:“洛阳城中药肆的坐堂医师,技艺高超、活人无数的,除了回春堂的吴老先生,还有谁家?”
这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让所有人都是一愣。张弼下意识皱眉:“自是济世堂的刘大夫,还有……嗯,城南保和堂的李大夫也算一个。”
“大人博闻。”貂蝉微微颔首,继续问道,“敢问这几位名医之中,可有女子?”
张弼眉头皱得更紧:“自然没有!行医问诊,抛头露面,岂是女子所为?药肆里帮忙抓药煎药的妇人倒是有的……”
“是了。”貂蝉的声音依旧轻柔,却仿佛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那么,若有城中妇人突染恶疾,疼痛难忍,家中男丁又恰好不在,或……或羞于向男医启齿某些隐秘之处,当如何自处?是否只能听天由命,或忍痛待毙?”她的目光掠过一位老者身后侍立的老仆妇,那仆妇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她的话音刚落,阁内陷入了一种异样的沉默。那些原本对兰台女苑嗤之以鼻的老者们,脸上的优越感出现了一丝裂痕。貂蝉的问题,无形中戳到了一个被刻意忽视、却真实存在的痛点——女性在医疗资源获取上,因性别隔离而面临的巨大困境和羞耻感。
貂蝉没有给他们太多思考的时间,声音里恰到好处地带上了一分纯然的向往:“小女子听闻,冀州袁使君府上,那位才貌双全的甄夫人,不仅贤良淑德,更精擅岐黄之术,曾亲配药方,救治了不少染疫的侍女仆役,甚至还有袁氏家眷。若蔡家姐姐的‘女苑’,能教导出几位知晓医理、懂得调养、能在妇人危难之时施以援手的女子,这……难道不是一桩大大的善事吗?小女子愚钝,实在不解,此等善行,为何会引来非议?”
她微微歪着头,眼神清澈而无辜,仿佛真的只是一个被流言困扰、渴望得到解答的懵懂少女。
然而,在座的都是人精。她那句“羞于启齿某些隐秘之处”和“听天由命、忍痛待毙”,配上最后对甄宓(方晴)善举的点出,如同一把裹着糖霜的匕首,精准地刺破了张弼等人那套“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空洞理论。她避开了直接为蔡琰和女学辩护的锋芒,却从一个他们无法否认、甚至可能自身家眷都面临的现实困境切入,用一种看似天真、实则犀利的方式,将“女学无用”的论调,悄然转化为“女学(尤其涉及医术)有其必要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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