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字字如冰锥,砸在众人心头。赵嬷嬷被噎得脸色发青,一时语塞。围观人群中的议论声也小了下去,有人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
甄宓的目光重新钉回赵嬷嬷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这里是医学院,是我甄宓的地方。我在救人命,教人救命的本事。规矩?我这里的规矩就是——人命关天!至于袁府的规矩……”她微微眯起眼,眼底寒芒一闪,“我自会去向父亲大人解释。现在,带着你的人,立刻、给我、滚出去!”
“你……你……” 赵嬷嬷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甄宓,却终究不敢真的上前撕扯。甄宓的眼神太冷,那股骨子里透出的、掌控生死的压迫感,让她这个深谙宅斗的老手也莫名生畏。她最终只是恨恨地跺了跺脚,色厉内荏地丢下一句“好!好!二少夫人等着瞧!”便带着那几个健妇灰溜溜地退出了院子,围观的人群也迅速散去。
院门重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院子里只剩下甄宓、惊魂未定的学生们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药味与血腥。
“师父……” 林晚娘的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
甄宓看着她们苍白的小脸,眼神缓和下来,透出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怕了?”
几个女孩迟疑着,有的点头,有的摇头,更多的是茫然。
“她们骂得再凶,也只能骂。” 甄宓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她们打不碎你们手里的药,也改不了你们学到的本事。记住,你们要救的命,比那些骂声重千倍、万倍。去,把今天的处理流程,每一个细节,都给我写下来,复盘清楚。晚娘,你负责记录伤者后续的情况,一刻也不能松懈。”说完,她不再看学生,转身走向药房深处那间弥漫着浓郁药香的诊室。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闭上眼睛,方才面对赵嬷嬷的强硬仿佛瞬间被抽离,只剩下深深的倦意。她摊开自己的双手,纤细的手指上还沾着几点来不及洗净的暗红血渍。医者的骄傲与尊严,在这深宅大院织就的无形巨网前,竟显得如此脆弱。这双手能接续断骨,却难以撼动那根植于血脉深处的腐朽规条。
数日后,邺城,司空府议事厅。
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巨大的厅堂内,曹操高踞主位,面色沉凝如水。下方左右,文臣武将分列。左手边以荀彧为首,程昱、贾诩、崔琰等谋士面色肃然;右手边,夏侯惇、曹仁、乐进等武将则沉默端坐,带着战场磨砺出的煞气。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偶尔炭盆中木炭爆裂的细微噼啪声,衬得厅堂愈发空旷压抑。
争议的核心,是几份由侍御史崔琰领衔草拟、由数名中层官员附议的奏章抄本。其中一份用词激烈:“……今有妇人,假以医道之名,聚众授业,使未嫁女子混迹市井,执刀持剪,直面男子之躯,秽乱男女之防,颠倒阴阳之序。更有甚者,鼓噪女子行吏员之事,管钱粮,录文书,抛头露面,与胥吏杂处。此风若长,则纲常沦丧,家国不宁!恳请明公速颁禁令,严惩首倡者,以正视听,清本溯源,重振伦理!”
另一份则相对温和,以荀彧口吻润色过,但立场同样鲜明:“……女子行医,或可济人于急难,然终非正途。至于授徒传业,出入官廨,实乃逾制。圣人云,女子无才便是德,非禁锢也,实乃定分安位之大道。今新法方兴,人心思定,当以‘安’字为先。宜设女医馆于内闱,只诊妇人幼儿之疾,由有德老妇掌管。吏员之职,更非女子所能及,当循旧制,免生事端。”
曹洪作为武将代表,此刻也皱紧了眉头,瓮声瓮气地插了一句:“大哥,俺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可军营里那些小子们都在传,说城里有些女人当街给人看病,连光膀子的汉子都摸得!这……这像什么话?军心都乱了!”
崔琰立刻抓住曹洪的话头,拱手对着曹操,声音慷慨激昂:“司空明鉴!曹将军所言,正是市井民情!若任其蔓延,不但礼法荡然,更恐伤风败俗,激起民怨!工坊之中,女子与男工同工同酬,已然不妥。如今竟妄图登堂入室?此例一开,后患无穷!司空当以雷霆手段,断此祸根!”
“崔中郎此言差矣!” 一个清朗但带着明显怒意的声音响起,是少府丞杜袭。他也算是曹操提拔的新锐官员之一,素来务实。“医学院救治病患,不分贵贱男女,活人无数,百姓称颂!此乃仁术!至于女子为吏,所掌不过仓廪簿册,钱粮出纳,皆为琐事,却因其细心耐烦,账目清晰,远胜旧吏!此乃才尽其用!岂能因噎废食?若说男女之防,军中伤兵救治,医者亦有女子,她们难道是去伤风败俗的吗?”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曹洪和夏侯惇等将领。
夏侯惇沉默了一下,他独眼扫过杜袭,又看了看崔琰,最后望向曹操,沉声道:“战时非常,救人为上。但平日……规矩总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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