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的指节在冰冷的铸铁平台上轻轻磕了一下,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敲打在众人心头。
“冲儿,”曹操的声音平缓,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量,“这传动系统,关乎驰道运输中枢命脉,其优化,可为父节省多少路途耗损?提升多少物资转运之速?你做得很好。”他拿起那份应力图,指尖划过上面精细的等高线,“然,”他的目光瞬间锐利如电,转向那份铁矿图和兵力简图,“铁矿储量分布,乃工坊司与矿冶司之权责,非格物院本职。辽东布防图,更是兵部绝密!缘何在你案头?”他的视线最后落在曹冲脸上,那眼神不再是对儿子的审阅,而是君主对臣子、最高决策者对执行者的审视,“格物院之务,在‘格物致知’,在提升技艺,在工程最优。此间图纸,已涉军政要务。你可知,这铁矿图若泄露,或引发相邻郡县争抢,徒耗国力?这布防图若有失,便是万劫不复?计算最优解,不仅在于齿轮咬合,更在于权限边界、信息风险与力量投放的全局计算!”
曹冲清澈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他迎着父亲的目光,没有退缩,也没有因指责而惶恐,只是那纯粹的理智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入了父亲话语中那些庞大而复杂的阴影——权力、疆域、人心算计、信息壁垒,这些他从未真正将其纳入“优化系统”的参数。工坊内一片死寂,只有远处水力锻锤单调而沉重的撞击声,一下,又一下,仿佛在敲打着这代际认知间的无形壁垒。
水榭夜话与新生代的困惑
江东,建业城西。
月色如银,倾泻在玲珑精致的水榭之上。水榭临着一方开凿引水、水质清澈的人工小湖,湖面倒映着檐角悬挂的新式琉璃灯盏(江东航海贸易的副产品),流光溢彩。晚风带着湿润的水汽和隐约的花香拂过,吹动檐下悬挂的铜铃,发出清越悠扬的声响。这本该是极风雅的景致,然而此刻水榭中的气氛却显得有些滞重。
孙权(孙阳)斜倚在软榻上,一身便于行动的锦缎劲装仍未换下,短发比几年前长了些,随意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他左手端着一只精美的琉璃杯,杯中琥珀色的液体是南洋来的椰酒,右手正灵活地转动着一枚黄澄澄的铜钱——那是南洋某小邦铸造的异国货币。他浓眉微蹙,眼神似乎落在杯中晃动的酒液上,又仿佛穿透了琉璃杯壁,投向更遥远的未知海域。他刚从航海院回来,衣衫上还带着港口特有的咸腥气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机油味道。他面前摊开着一张海图,上面清晰地勾勒着他雄心勃勃的“南溟拓疆”计划:一条醒目的朱砂线,从交趾郡的龙编港起始,笔直地向南方那片广袤的、标记着“吕宋群岛”的未知海域延伸过去。
他的长女,孙若薇(十四岁),坐在他对面稍远些的一张矮凳上。女孩身量已显,继承了母亲周氏的柔美轮廓,眉宇间却英气勃勃,尤其是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充满好奇与活力。她没有像寻常闺秀般穿着繁复的襦裙,而是一身湖蓝色的、类似男装的简洁胡服——袖口和裤腿都略为收束,显然是特意为行动方便而改制的,脚上蹬着一双鹿皮短靴。此刻,她正俯身在一张巨大的、拼接而成的粗糙皮纸上——那是她在航海院见习时,凭借自己远超常人的空间记忆和速写能力,偷偷拓印、拼接的港口水文图局部详图。她手握一根特制的炭笔(用柳条烧制,比毛笔更适合快速绘图),专注地在一处关键航道的浅点旁,用娟秀而清晰的字体标注着:“据胡商老巴朗口述,此处礁盘每月望朔大潮时隐现,形如卧鲨,需格外谨慎。”
“阿爹,”孙若薇头也不抬,声音清脆,带着少女特有的活力,“航海院王博士又在讲古了,说什么‘率土之滨,莫非王土’,非要往咱的海图上硬加一条从建业直通辽东的虚航线,说是‘未雨绸缪,以备将来天下一统,贯通海疆’。”她用炭笔末端不满地点了点海图边缘那片象征邺城势力范围的阴影,“这算哪门子未雨绸缪?分明是浪费笔墨!咱江东的船,当务之急是吃透南洋,把吕宋的黄金航线趟出来!等站稳了脚跟,有了源源不断的香料宝石白银,再去想那辽东不迟。画条虚线,能运来一船胡椒么?”她撇了撇嘴,语气里满是不屑于这种务虚的宏大叙事。
孙权闻言,转动铜钱的手指微微一顿,嘴角却不易察觉地向上翘了一下。女儿这份务实和专注于眼前目标的劲头,像极了他自己。他饮了口椰酒,感受着那独特的甜香在口中弥漫开:“嗯,王博士是有些老派。不过,你祖父(孙坚)、伯父(孙策)在世时,确曾有过……”他本想提一提父兄当年图谋中原的壮志,但话到嘴边,看着女儿眼中那对“吕宋黄金航线”毫不掩饰的热情光芒,又觉得那些陈年旧梦,离此刻这浸润着海风与未来气息的水榭如此遥远。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考校的意味:“那你觉得,江东的根基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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