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赵啸天依旧惶恐不安的脸色,语气更加缓和:“孤问你这些,并非要追究谁的责任,更非怪罪于你!恰恰相反,孤要知道这些关节所在!要知道这济宁城,这运河上下,究竟是如何运转的!哪些人是可用之才,哪些人是蠹虫硕鼠!哪些规矩可以暂时因循,哪些毒瘤必须立刻剜除!唯有如此,孤才能真正掌控此地,为我所用!你明白吗?”
朱慈烺的目光清澈而坦诚,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洞察与担当:“赵统领,你与兴漕帮的弟兄们,是孤此刻最信任的臂膀!孤需要你毫无保留!需要你告诉孤,这济宁城的水,到底有多深!这运河上的路,到底有多少明礁暗石!唯有如此,孤才能带着大家,趟过这滩浑水,抵达彼岸!”
这番话,如同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赵啸天慌乱的心神。他抬起头,看着朱慈烺年轻却坚毅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信服!太子殿下,不仅没有怪罪,反而如此信任、如此理解他们的难处!
“殿下……殿下明鉴万里!体恤下情!卑职……卑职……”赵啸天声音哽咽,用力抱拳,深深一揖,“卑职代兴漕帮上下,谢殿下信任!卑职定当肝脑涂地,知无不言!”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有任何隐瞒,压低声音,将漕运衙门这潭浑水的深浅,和盘托出:“回殿下!这‘常例’银子,分‘年敬’和‘节敬’。‘年敬’是每年开春漕运伊始,固定奉上。漕运把总许文昌大人,一万两;河标营参将金钟大人,一万两;漕运总督衙门其他几位说得上话的实权书办、师爷,合计约五千两。‘节敬’则是端午、中秋、年关三节,每次给许把总、金参将各两千两,其他各处打点合计约三千两。此外,若有临时加运、特批急件等额外需求,还需单独奉上‘辛苦费’,数目视情况而定,少则数百,多则上千两不等。”
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济宁州衙那边,虽名义上受漕运总督衙门辖制,但毕竟地方父母官,关系也要维系。每年也需奉上‘冰敬’、‘炭敬’(夏季、冬季的孝敬)约五千两,州衙几位佐贰官、六房书吏,也需打点一二。如此算下来,兴漕帮每年光花在打通济宁这段运河关节上的银子,便不下五万两之巨!”
“五万两……”朱慈烺轻轻重复着这个数字,眼神深邃。这还仅仅是一个兴漕帮!整个运河上下,有多少商帮、多少官船、多少势力需要打点?这层层盘剥下来,最终苦的,还是那些运粮的漕丁、押船的兵卒,以及被层层加赋的黎民百姓!
这大明的根基,早已被这些蛀虫啃噬得摇摇欲坠!
“好!孤知道了!”朱慈烺重重拍了拍赵啸天的肩膀,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这笔账,孤记下了!赵统领,你做得对!在这乱世,能用银子解决麻烦,换来弟兄们的平安和便利,值!孤不但不怪你,还要你继续维持住这些关系!该送的银子,一分不少地送!甚至……可以多送!稳住他们!麻痹他们!让他们以为,这济宁的天,还是他们说了算!明白吗?”
“明白!卑职明白!”赵啸天用力点头,心中大定。
“但有一点!”朱慈烺语气陡然转厉,目光如电,“第一,所有打点开销,事无巨细,必须记录在案,定期报与孤知晓!第二,绝不允许帮中兄弟,仗着孤的势,或借着打点官府的名头,行伤天害理、欺压良善之事!若有违者,无论功劳多大,孤定斩不饶!记住了吗?”
“卑职谨记!绝不敢忘!”赵啸天再次抱拳,声音铿锵有力。
“很好!”朱慈烺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再次投向越来越近的北关码头,“眼下,孤看这北关码头人船拥堵,进城恐非易事。冯将军的船队尚未抵达,孤意,今晚先在城外帮里的据点歇息一晚,待冯将军大军一到,再堂堂正正入城!不过,具体上了岸,再看!!”
“殿下英明!卑职这就去安排!”赵啸天立刻领命。
船队缓缓靠近北关码头。眼前的景象,让朱慈烺的眉头再次深深锁起。
运河之上,从北关码头闸口开始,密密麻麻的船只排起了长龙,一眼望不到头!漕船、商船、客船、甚至还有几艘挂着破旧官旗的兵船,全都挤在并不算特别宽阔的河道里,如同沙丁鱼罐头。船与船之间摩肩接踵,船夫们的叫骂声、催促声、孩子的哭闹声、牲畜的嘶鸣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令人烦躁的噪音海洋。
岸上,维持秩序的兵丁挥舞着皮鞭,呵斥着试图插队或靠岸太近的船只,场面混乱不堪。
而在码头栈桥和岸边的空地上,景象则更为凄惨。从北面陆路涌来的难民潮,如同黑色的蚁群,沿着河岸缓缓蠕动。他们大多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面黄肌瘦,眼神麻木而绝望。
老人拄着木棍,步履蹒跚;妇人抱着襁褓中的婴儿,低声啜泣;更多的孩子,赤着脚,衣不蔽体,跟在大人身后,茫然地走着。不时有人体力不支,瘫倒在地,便再也爬不起来。空气中弥漫着汗臭、尘土和一种绝望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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