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长江北岸的滩涂,成了一座巨大的、露天的停尸场。烈火依旧在江心燃烧,将半边天幕映得猩红,滚滚的浓烟直冲云霄,仿佛大地流出的黑色血液。
曹操就站在这片猩红与漆黑的交界处,脚下是混杂着血水的泥泞。他身后的亲卫们,一个个盔歪甲斜,神情惶然,像一群被狼群冲散了的牧羊犬。
而他们的前方,那片小小的山坡上,五百骑玄甲,静默如林。
那份极致的沉静,与周遭震天的哭嚎、奔逃、厮杀,形成了一个荒诞而割裂的画面。他们不属于这片炼狱,他们是旁观者,是审判者。
曹操的目光,死死锁在那面迎风招展的“姜”字帅旗上。
风,依旧是东南风,吹得他脸上被烟熏出的泪水冰凉。
为什么?
他没有问出声,但这个问题,像一把烧红的烙铁,在他脑海里反复滚烫。
为什么所有人都败了,唯独他没败?
为什么所有人都乱了,唯独他没乱?
为什么这阵葬送了他八十万大军的东南风,仿佛是为他而起,却又被另一个人,如此精准地……置身事外?
那股从脚底升起的寒意,已经爬上了他的脊梁。他想起了郭嘉,想起了典韦,想起了姜宇那深不见底的财力,和他脸上那永远从容不迫的微笑。
一个可怕的、几乎要颠覆他半生认知的念头,正在疯狂滋长。
就在这时,那片沉默的钢铁方阵,动了。
一名骑士策马而出,不是冲锋,而是缓缓地、带着一种优雅的从容,向他走来。来人一身银色儒铠,在火光下流转着清冷的光辉,正是姜宇。他身后,只跟了典韦一人,那尊铁塔手持双戟,步履沉稳,每一步都像踩在曹操的心跳上。
“贤婿……”曹操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岳父大人。”姜宇在十步之外勒住马,翻身下马,躬身行礼,姿态无可挑剔,“小婿救驾来迟,万望岳父大人恕罪。”
他的声音清朗,没有一丝慌乱,在这片嘈杂的背景音里,清晰地传入曹操耳中。
救驾来迟?
曹操看着他,看着他那身一尘不染的铠甲,看着他身后那阵列齐整、毫发无伤的玄甲重骑,心中五味杂陈。这哪里是救驾来迟,这分明是……看戏刚散场。
“你……很好。”曹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他想发怒,想质问,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最无力的夸赞。因为他知道,他现在需要姜宇。他需要这支完整的、士气高昂的骑兵,来为他从这片地狱里杀出一条生路。
“小婿不敢当。”姜宇直起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与焦急,“此地不宜久留,东吴追兵已至,请岳父大人即刻随我突围,返回江陵!”
他没有解释自己为何按兵不动,也没有邀功,仿佛他出现在这里,为曹操断后,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情。
曹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眸子,此刻却仿佛在凝视一团深不可测的迷雾。他看不透。他越是想看透,那雾气就越是浓重。
“好。”最终,曹操只说了一个字。
他转过身,在许褚的搀扶下,走向自己的战马。当他翻身上马,准备离去的那一刻,他忽然又回头,目光越过姜宇,落在了他身后那个病恹恹的身影上。
郭嘉正裹着毯子,坐在另一匹马上,被江风吹得连连咳嗽,脸色在火光下白得像纸。
“奉孝……”曹操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此间风大,你要……多保重身体。”
郭嘉闻言,停止了咳嗽,他从马背上微微欠身,那双半醉的眸子在夜色中闪着微光:“谢丞相关心。嘉,只是个无用的酒鬼,倒是丞相,经此一役,当知天时难测,非人力可强为。还望丞相……节哀。”
天时难测……
这四个字,像四根针,扎进了曹操的心里。
他不再说话,猛地一夹马腹,带着残兵,在尘风虎豹骑的护卫下,向着乌林深处奔去。
撤退的道路,泥泞而漫长。
曹操的身边,一边是丢盔弃甲、哭爹喊娘的溃兵洪流;另一边,是沉默前行、阵列森然的玄甲骑兵。
一边是地狱,一边是秩序。
这强烈的对比,像一记又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他忽然觉得,自己不是被周瑜打败的,也不是被那场大火打败的。
他像是败给了一个看不见的、远比周瑜更可怕的对手。而这个对手,此刻正以“贤婿”的名义,护送着他狼狈逃窜。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
……
长江南岸,帅帐之内。
与北岸的人间地狱不同,这里是胜利者的天堂。
帐外,是震天的欢呼,将士们在狂饮,在庆祝,在分享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建功立业的荣光。
帐内,却是一片死寂。
周瑜独自一人,站在舆图前。案几上,温着庆功的美酒,他却一口未动。
他的手中,捏着那张已经有些褶皱的纸条。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三国:争霸江山美人请大家收藏:(m.20xs.org)三国:争霸江山美人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