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撕裂灵魂的剧痛伴随着无法遏制的愤怒,如同火山岩浆般在他胸腔里轰然爆发!
“大学?”刘土豆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喧嚣的冰冷锐利,瞬间压倒了所有的嘈杂!
所有人的笑容僵在脸上!不解地看着突然爆发的他。
刘土豆的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扫过那些凝固的、充斥着惊愕和茫然的脸,最后死死钉在孙副主任惊疑不定的脸上。
“没有肖老师!没有王大壮!”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悲怆和控诉,“没有他们,俺刘土豆在哪?!在王家那牲口棚里等死!在泥巴地里刨食!哪有这张纸?!”
他猛地扬起手中的录取通知书!那鲜红的校徽在暮色中刺眼欲滴!
“你们知道肖老师在哪吗?!你们知道她为了俺们能拿到这张纸,现在被困在哪?!生死不知!”刘土豆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咆哮,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迸溅出来的血沫!
“你们知道王大壮为了这张纸,拖着那条瘸腿,熬了多少个不眠夜?!背地里哭了多少回?!他现在在哪?!就在那儿!”他猛地指向田野尽头,那个在暮色中几乎看不清的、蜷缩着的小小身影,“就在那泥地里!像条被打断了脊梁的狗!!”
人群死寂!针落可闻!
所有的兴奋、羡慕、好奇,都在刘土豆这饱含血泪的控诉和那指向绝望的手指下,冻结成了尴尬的死寂。刘有田张着嘴,脸色煞白。孙副主任脸上的红光褪尽,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一种被戳穿的难堪。
刘土豆急促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要将所有的屈辱、不甘和那无法承受的愧疚都嘶吼出来!他低下头,看着手中那封重逾千钧的录取通知书。省城师范大学——肖老师在绝望中为他点燃的灯塔,王大壮在黑暗中死死仰望的星辰。
可现在,这灯塔的光照不亮肖老师被困的黑暗深渊,这星辰的光芒映出的只是王大壮被碾碎的卑微身影!
这份沉重的“成功”,他不配独享!
一股破釜沉舟、近乎毁灭的决绝力量,从他灵魂深处轰然爆发!凝聚了所有的不忿、所有的愧疚、所有对不公命运的反抗!
“这份成功——”刘土豆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一字一句,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头,“不!是!俺!一!个!人!的!”
话音未落!
嗤啦——!!!
一声无比刺耳、令人头皮发麻的撕裂声,猛然炸响在死寂的村口!
在所有村民骤然收缩的瞳孔中!
在刘有田和孙副主任惊骇欲绝的注视下!
在田野尽头那个蜷缩的身影不敢置信、猛然抬头的震颤中!
刘土豆那双冻裂的、布满茧子的手,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撕裂命运的狠劲,狠狠抓住了那封象征着无上荣光、改变命运的录取通知书的两端!
然后,在无数道凝固的目光里,在那翻涌着痛苦与决绝的咆哮声中,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朝两边——
一扯!!!
厚实的牛皮纸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鲜红的校徽图案被瞬间撕裂!
印着“录取通知书”几个庄重大字的纸页,如同被宣告死亡的蝴蝶,在暮色渐沉的寒风中,化为片片飞舞的残骸!
碎纸片打着旋,纷纷扬扬地飘落。
落在刘土豆布满汗水和泪水的脸上。
落在冰冷泥泞的土地上。
落在所有村民彻底石化、如同见鬼般的僵硬表情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凝固。
整个世界,只剩下那漫天飘散的、代表着“省城师范大学”的碎纸片。
以及那个站在纸屑纷飞的中心,挺直了瘦削脊梁,眼中烈焰燃烧、如同完成了某种悲壮祭祀的少年。
风吹过,卷起几片碎纸,其中一片打着旋,掠过田野,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指引,轻轻地、落在了远处那个蜷缩在垄沟里、此刻正用颤抖的手死死捂住嘴巴、浑身剧烈颤抖的王大壮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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