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李卫国近乎梦呓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世界观被颠覆后的茫然。
“书记,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从一开始,就看走眼了?”
孙大海握着听筒,久久没有说话。窗外的暮色已经彻底浸染了天空,将最后一点霞光吞噬,只剩下几颗寥寥的星子,在深蓝色的天幕上冷冷地闪烁。
看走眼了?
这个词用得太轻了。
孙大海感觉,他和李卫国就像两个守着一片瓜田的农夫,一直以为田里最大的威胁是偷瓜的猹,却从未想过,田埂边那棵看似人畜无害的小树苗,可能是一株能够洞察风雨、预知未来的神木。
“我知道了。”孙大海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平静地挂断了电话。
办公室里没有开灯,巨大的阴影将他包裹。他没有坐回自己的书记宝座,而是像一尊雕塑般,继续站在窗前,目光投向楼下那个已经空无一人的大院。
李卫国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甚至,他想得更深,更远。
李卫国看到的是两起事件的相似手法,而孙大海看到的,是这两起事件背后,那条清晰得令人心悸的逻辑链。
钱大勇,资历老,背景硬,在县里有关系网。对付这种人,常规的举报信很容易被半路截胡,或者被他用“工作失误”之类的说辞大事化小。所以,“高人”选择了用一封“表扬信”作为武器。这封信的作用不是举报,而是“点火”。它将钱大勇架在火上烤,用那些假得离谱的数据,成功地引起了更高级别领导的注意。最终,借市检查组这把最锋利的刀,一击毙命。整个过程,堪称一门艺术,一门“捧杀”的艺术。
而刘富贵呢?一个贪婪鄙俗的土皇帝,没什么背景,全靠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作威作福。对付这种人,不需要那么复杂的阳谋。他最大的弱点,就是他那些藏不住的贪腐罪证。所以,“高人”换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手法。一封详尽、具体、证据链完整的举报信,像一份精准的地图,直接递到了县纪委的手里。纪委要做的,不是去调查,而是去“取证”。这叫“绝杀”,不给他任何翻盘的机会。
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指向的却是同一种结果:清除毒瘤,快、准、狠,且不弄脏自己的手。
孙大海的指尖在冰冷的窗玻璃上轻轻划过。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昨天在巷口看到的那一幕。
江澈站在老兵张国栋面前,神态轻松,语气随意,讲着一个关于“水泥厂朋友”的故事。当时隔着车窗,孙大海只觉得这个年轻人劝人的方式很高明。但现在,当他把这件事和前后所有事情联系起来,一股寒意便从心底升起。
那个故事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像手术刀一样精准。
“被克扣的安置费”——对应张国栋被克扣的抚恤金。
“去找领导,领导只会和稀泥”——对应张国栋多次反映无果的现实。
“一闹,事情就成了政治问题,占理也变不占理”——这更是点睛之笔,直接击中了张国栋这种老兵最在乎的“政治声誉”。
最后,他给出了解决方案:“写封信,把证据理清楚,让组织自己去查。”
这哪里是在讲故事?这分明是在进行一场教科书级别的危机干预和舆论引导。他三言两语,就将一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拆解成了一封可以被程序控制的举报信。
孙大海缓缓闭上眼睛。
一个刚毕业一年的大学生,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又是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想出如此周全的话术?
巧合?
如果说,钱大勇倒台,江澈置身事外,是巧合。
那么,刘富贵被抓,江澈再次完美避开风暴,这也是巧合?
如果说,江澈恰好出现在张国栋上访的必经之路上,是巧合。
那么,他恰好就懂得如何安抚一个偏执的老兵,这还是巧合?
官场之上,一次巧合是运气,两次巧合是能力,三次、四次,接连不断的巧合,那就不是巧合了。
那叫布局。
孙大海猛地睁开眼,眼神锐利如刀。
他快步走回办公桌,拉开抽屉,从一堆文件中翻出了江澈的个人档案。
照片上的年轻人,眉目清秀,甚至带着几分学生气的腼腆。档案上的履历干净得就像一张白纸,家庭背景一栏里写着“普通工人家庭”,社会关系更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普通?
孙大海看着那张照片,心里冷笑。
如果这样的人都算普通,那他孙大海在官场里摸爬滚打这半辈子,简直是活到了狗身上。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被他忽略的事。
上次开会讨论水泥厂改制的问题,那个烫手的山芋谁都不敢接。最后是他亲自点将,问江澈有什么看法。
当时江澈说了什么?
“我认为,水泥厂改制问题,不仅是经济问题,更是民生问题,其复杂性已经超出了我们镇一级能处理的范畴,建议由县里牵头成立工作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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