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渊的笑声，还在空旷的昭阳殿内回荡。
那是一种属于胜利者的，充满了欣赏与征服欲的笑声。
然而，凤千羽却连一个眼神都未曾再分给他。
她转身，那袭在宫变之夜依旧一尘不染的素白长裙，划过冰冷的金砖地面，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她的脚步很稳，目标明确。
一步，一步，走下汉白玉的台阶，穿过那扇沉重的殿门，来到了殿外那片空旷的广场上。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
冷风，卷着淡淡的血腥气，吹动着她鬓边的碎发。
而在她面前，那个曾经高大如山的身影，此刻，正以一种屈辱的姿态，跪在那里。
镇国大将军，凤擎天。
听到脚步声，他那僵硬的身体，剧烈地一抖，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早已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只剩下恐惧，羞愧，以及一丝，不敢宣之于口的，哀求。
“千……千羽……”
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
凤千羽停在了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那目光，平静，淡漠，像是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从我记事起，你，便一直在告诉我，身为镇国将军府的子女，当以家国为重，以荣耀为先。”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一记记无形的耳光，狠狠地，抽在凤擎天的脸上。
“可今夜，国将不国，君不成君。你，这位镇国大将军，做了什么？”
凤擎天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凤青青，构陷太子，毒杀贵妃，秽乱宫闱，桩桩件件，都是灭九族的大罪。你，这位她的亲生父亲，又做了什么？”
“我，在大殿之上，受尽凌辱，险些丧命。你，这位我的亲生父亲，又在哪里？”
凤千羽每问一句，凤擎天的头，便低下一分。
到最后，他的额头，重重地，抵在了冰冷的青石板上，整个身体，都在不住地，颤抖。
“我……我……”
他想辩解，想说他有苦衷，想说他身不由己，想说他要顾全大局。
可这些话，在凤千羽那双洞悉一切的清冷眼眸面前，都显得那般，苍白，可笑。
凤千羽没有再给他开口的机会。
她缓缓地，蹲下身子，与他平视。
“凤擎天。”
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称呼他。
“你，不配为将，不配为臣，更不配，为人父。”
这句话，像是一柄最锋利的匕首，捅进了凤擎天的心脏，将他最后一丝尊严，彻底搅碎。
“所以，”凤千羽伸出手，那只手，纤细，白皙，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把它，交出来吧。”
她的手指，指向了凤擎天腰间，那个用明黄丝绦系着的，古朴的，刻着猛虎图腾的，铜制兵符。
镇国将军府，统领东陵国半数兵马的，虎符帅印！
凤擎天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下意识地，用手，死死护住了那枚兵符，那，是他一生荣耀的象征，是他权力的根基！
“不……不行！”他失声喊道，“千羽，这是……这是军国重器！你不能……”
“我不能？”凤千羽打断了他，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那你告诉我，如今，这座将军府，除了我，还有谁，能保住它？”
“靠你吗？一个在君王、同僚、女儿面前，只会下跪的，软骨头？”
“还是靠那些，早已被刘氏一族渗透得千疮百孔的，所谓家将？”
凤擎天，彻底愣住了。
是啊……
皇后倒了，刘家完了。
他这个与刘家牵扯不清的老丈人，在朝堂之上，早已成了孤家寡人。
新帝登基，摄政王监国。
东方渊那双眼睛，揉不得半点沙子。
今日，若不是凤千羽，他早已和刘家一起，被清算了！
这座看似荣耀的镇国将军府，其实，早已是风雨飘摇，大厦将倾！
看着他脸上变幻的神情，凤千羽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她没有再废话。
她伸出手，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扯断了那根明黄丝绦，将那枚沉甸甸的虎符，直接，从他腰间，拽了下来。
动作，干脆利落。
凤擎天只觉得腰间一轻，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瞬间抽空，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
凤千羽站起身，将那枚还带着凤擎天体温的虎符，握在了掌心。
冰冷的金属触感，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踏实感。
“从现在起，”她看着瘫在地上的凤擎天，用一种宣告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被解甲归田了。”
“回你的松鹤堂，颐养天年。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院门半步。”
“否则，别怪我，不念父女之情。”
说完，她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
身后，东方渊和新帝东方璟，并肩站在昭阳殿的门口，静静地，目睹了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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