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林昭昭的手机在裤袋里震了第三遍。
老吴的三轮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咯噔”声,像时间被一寸寸压进旧巷深处。
豆浆的甜香混着油条焦脆的烟火气钻进鼻腔,热腾腾地扑在脸上,她下意识吸了口气,却只觉胸口发紧。
指尖触到屏幕时,冰凉的玻璃映出她眼底的血丝——是阿峰发来的链接,标题刺得人眼睛疼:《密室伦理听证会明日启动:娱乐化心理干预是否越界?》
她点开,通稿里的字像淬了冰的针,扎进视网膜:“林昭昭设计的密室被指诱导嘉宾情绪崩溃,更有知情人士曝其长期采集幕后人员隐私数据……”
配图里,白语新文的节选被红框标出:“当共情成为表演,谁在真正被治愈?”那行字仿佛在跳动,像监控屏上的情绪波形图,起伏不定。
三轮车“吱呀”一声停在巷口,轮胎碾过湿漉漉的苔痕,溅起细小水珠打在裤脚上,留下斑驳的灰点。
老吴把装着早餐的塑料袋往她怀里塞:“昭昭,你脸色白得像刚滤好的豆浆。”林昭昭没接,指节捏得泛青,指甲陷进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形的凹痕。
她想起昨夜监控屏上自己的情绪残留值终于跌下安全线,绿色曲线滑入红色警戒区;想起许蔓碎纸机里吞掉的手稿残片,边缘还沾着墨迹未干的“拒绝”二字。
原来这不是结束,是对方换了把更锋利的刀,无声无息,直插咽喉。
“老吴。”
她突然开口,声音比晨雾还凉,舌尖抵着上颚,尝到一丝铁锈味——是昨夜咬破的唇又渗了血,“把昭心密室原址的电路图调出来。”
“那间五年前拆的老房子?”老吴眉峰跳了跳,喉结滚动了一下,“线路早老化了,你要那做什么?”
林昭昭望着手机里的通稿,光斑在“伦理听证会”几个字上碎成星屑。
“他们要审判我用密室剥削情绪。”她把手机屏幕转向老吴,晨风穿过巷子,吹动她额前碎发,露出一双冷得发亮的眼睛,“那我就用最原始的情绪,建一座法庭。”
三轮车掉头时,后车筐的豆浆晃出了袋口,乳白的液体顺着褶皱的塑料边缘滴落,在青石板上洇开一小片温热的湿痕。
林昭昭坐在颠簸的车板上,木板硌着尾椎,随着车轮起伏传来细微震动。
她掏出手机给小雅发消息:“三点,记忆赎回所,带阿峰小薇。”
手机刚发出,群聊就弹出三条回复:【小雅】:我已经到了!
正在打扫;【阿峰】:路上了,带了我爸写的信;【小薇】:通知了几个粉丝群,直播准备好了。
三轮车停在巷尾那栋爬满常春藤的老楼前,藤蔓缠绕着斑驳的砖墙,叶片上还挂着露水。
林昭昭跳下车,抬头看了眼门楣上褪色的招牌——“记忆赎回所”。
木门“吱呀”打开时,小雅正踮脚擦窗,指尖蹭过玻璃,留下模糊的指印。
见林昭昭进来,她手里的抹布“啪”地掉在地上:“昭昭姐,我刚刷到新闻……”
“他们要审判我。”林昭昭把笔记本电脑往桌上一放,投影亮起的瞬间,泛黄的密室结构图铺满白墙,灰尘在光束中浮游如微小星辰。
“但我要请所有被审判过的人,当陪审团。”她点开标有“回声法庭”的设计图,“拆除所有机关,只留声学结构。三百个微型扬声器,播放匿名手写信——每封都以‘我在密室中找回了什么’开头。”
“每封信我们都录了音,”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小薇找了几位志愿者配了音,不露脸,不留名,就像这些情绪本该有的样子。”
阿峰的啤酒罐“咚”地磕在桌沿,金属碰撞声在寂静房间里格外清晰。
他低头看着易拉罐上的反光,映出自己微微颤抖的眼睑:“这能行?”小薇捏着衣角,指甲盖泛白,指尖冰凉,“可听证会是广电和心理学会联办的……”
“所以更要让他们听见。”林昭昭抽出一沓信纸,最上面那封是小雅上周写的,字迹因激动有些歪斜,“有人要证明密室是剥削,我们就证明它是救赎。”
她看向小雅,对方眼睛突然亮起来,像被风吹亮的烛火,瞳孔里跳动着久违的勇气。
“我来录第一段!”小雅抢过桌上的录音笔,指节因为激动泛着粉红,掌心沁出薄汗,“就说‘我找回了说不的权利’——那天在‘无声谈判室’,我对着空气喊了二十遍‘我不愿意’,声音哑了,但真的,真的敢对老板说不了!”
老吴是在半夜三点敲开记忆赎回所门的。
他手里攥着卷了边的电路图,纸角已被汗水浸软,额角挂着豆大的汗珠,顺着皱纹沟壑滑落。
老花镜歪在鼻梁上,镜片蒙着一层雾气。
他喘着气展开图纸,手指颤抖地指着一个焊点:“我在许老师当年实验室干过三个月……这个双频反馈口,只有他们那批原型机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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