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山谷里弥漫着破晓前的寒意和露水的气息。队伍再次无声地集结起来,比前一天更加沉默,也更加坚韧。赵立仁的苏醒和粮食失窃的阴影,像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拉扯着每个人的神经。
刘肖没有多做动员,只是用沉静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简短地吐出两个字:“出发。”
目标,东方——野人沟。
这是一次前途未卜的进军。侦察兵带回的信息极其有限,只确认了一条几乎被灌木和藤蔓完全掩盖的、野兽踩出的小径可以通向那片未知的区域。没有人知道野人沟里到底有什么,是绝地,还是生机?
程铁军带领一营残部作为前锋,用大刀和刺刀艰难地开辟道路。队伍排成长长的一列,在陡峭湿滑的山脊和深邃阴暗的峡谷间缓慢蠕动。速度比预想的还要慢,体力的消耗却更大。
李德明走在队伍中段,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黑眼圈。昨夜那封密信的内容,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让他一夜未眠。他下意识地避开刘肖和周文的目光,内心充满了挣扎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负罪感。那个叫“狗娃”的年轻人经过简单盘问和搜查,没发现什么确凿证据,暂时被编入了后勤队伍干杂活,但李德明知道,这件事绝不会就此结束。
周文敏锐地察觉到了李德明的异常,但他以为对方只是因理想受挫和连日奔波而情绪低落,便没有过多打扰,只是将更多精力放在鼓舞士气和组织行军上。他穿梭在队伍中,用沙哑的嗓子反复强调:“同志们,坚持住!野人沟就在前面,到了那里,我们就能暂时甩开敌人,休整补充!”
他的话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更多的战士是靠着一种本能般的信任和对指挥员的信服,在机械地迈动双腿。
苏湘云的状态越来越差。强烈的妊娠反应(她几乎已经能确定)加上极度的劳累和营养不良,让她几次险些晕倒在行军路上。但她死死咬着牙关,拒绝了战士用担架抬她的提议,坚持自己行走,将有限的担架资源留给伤势更重的赵立仁和其他重伤员。她苍白的脸色和偶尔忍不住跑到路边干呕的样子,让周围的战士和医护人员都心疼不已。
刘肖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如刀绞,却无能为力。他现在是整个队伍的大脑和脊梁,不能流露出丝毫的软弱和犹豫。他只能将更多的警卫力量安排在医疗队附近,并暗中命令许向前,想尽一切办法,哪怕挖草根、剥树皮,也要保证苏湘云和重伤员有一点最基本的食物入口。
经过几乎一整天不眠不休的艰难跋涉,在夕阳即将沉入群山之时,队伍终于抵达了侦察兵描述的野人沟边缘。
眼前的情景,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所谓的“野人沟”,并非想象中的山谷,而是一片被无数陡峭石峰和茂密原始森林覆盖的、广阔而破碎的丘陵地带。沟壑纵横,地形之复杂远超想象。暮色中,那些黑黢黢的山林和奇形怪状的石崖,仿佛一张巨兽的口,散发着荒凉、原始而危险的气息。根本没有像样的路,只有野兽的足迹和雨水冲刷出的沟壑。
“这……这鬼地方能进去吗?”程铁军看着眼前的地形,也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我们没有选择了。”刘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后面是追兵,四周是绝路,只有这里,白军的势力可能暂时延伸不到。再险,也比落入敌人手里强。”
他转身面对疲惫不堪的队伍,提高了音量:“同志们!我们到了!这里就是野人沟!我知道,这里看起来很可怕,但是,这里也可能有敌人找不到的水源,有能果腹的猎物,有能让我们暂时喘息的藏身之地!我们是红军,是任何艰难困苦都打不垮的队伍!拿出过落马坡的勇气来!今晚,我们就在这里宿营!明天,我们进沟!”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强烈的感染力,驱散了一些人们心头的恐惧。是啊,落马坡那样的血战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队伍在野人沟边缘一处相对平缓、靠近溪流的林地里驻扎下来。炊事班用最后一点粮食混合着沿途采集的苦涩野菜,熬煮着稀薄的粥汤。战士们砍伐树枝,搭建最简单的窝棚,或者干脆找块干燥点的石头坐下,抱着枪,蜷缩着休息。
刘肖、周文、程铁军、许向前以及刚刚能勉强坐起来的赵立仁(被用简易担架抬着)再次召开了紧急会议。赵立仁虽然虚弱,但清醒的头脑对局势的判断至关重要。
“这里地形太复杂,我们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不行。”赵立仁的声音微弱,但思路清晰,“必须……尽快找到相对安全、有稳定水源、并且易于防御的区域,作为临时基地。同时……要派出小股侦察部队,摸清沟内的情况,寻找……可能的食物来源,和……出路。”
刘肖点头表示同意:“立仁说得对。我们现在是两眼一抹黑。铁军,你从一营还能动的弟兄里,挑选一批最有山林经验、体力最好的,组成几个侦察小组,明天天一亮就出发,分不同方向探查。记住,你们的任务是侦察,不是战斗,遇到任何情况,以撤回报告为第一要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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