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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红军在石壁洞天的生存努力继续着。
开荒工作取得了一些进展,一小片土地被清理出来,撒下了宝贵的菜种。许向前带人在溪流里设置了几个简易的鱼篓,希望能有所收获。周文继续着他的思想鼓动工作,努力维持着队伍的凝聚力。
刘肖召集了核心人员开会,包括刚刚恢复些许精神的苏湘云(她坚持要参加)和勉强能坐起来的赵立仁。
“我们不能坐吃山空。”刘肖开门见山,“野人沟虽然隐蔽,但资源有限。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寻找更多的食物,更重要的是,寻找药品和盐。”
赵立仁虚弱地点点头:“团长……说得对。我们可以……派出小股部队,向更远的方向侦察。或许……能找到一些……与世隔绝的村寨,或者……药农。”
程铁军立刻请命:“团长,让我带人去吧!一营的弟兄们恢复得差不多了!”
刘肖摇了摇头:“不,铁军,你的任务是守好这个家。侦察任务,需要更灵活、更隐蔽。”他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李德明,“李特派员,你读过很多书,见识广博。对于寻找草药、辨别方向,可有什么建议?”
李德明正在走神,被刘肖突然点名,吓了一跳,慌忙抬起头,眼神闪烁:“啊?哦……草药……辨别方向……这个……”他脑子里一片混乱,那瓶药和那封信的内容再次涌现,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周文见状,以为他还在为之前的路线问题纠结,便替他解围道:“德明同志可能身体也不太舒服。这方面,我们可以多问问本地籍贯的战士,或者……参考一些民间的土办法。”
刘肖深深地看了李德明一眼,没有继续追问,转而说道:“我决定,由我亲自带领一支精干的小分队,明天一早出发,向野人沟深处探索。周文同志留守,负责全面工作。铁军负责防卫。立仁和湘云,你们的任务是尽快养好身体。”
“团长,这太危险了!”周文首先反对,“你是全团的主心骨,不能轻易涉险!”
“正因为我是主心骨,才必须去。”刘肖语气坚决,“只有找到出路,找到补给,我们才能活下去。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他的决定不容置疑。会议在凝重的气氛中结束。
散会后,李德明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角落。刘肖要亲自带队出去侦察!这是一个机会吗?如果……如果刘肖在外面遭遇不测……那么队伍的领导权……那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把他自己吓了一跳,随即感到一阵深深的羞耻。他怎么能有如此卑劣的想法!
可是,另一个声音又在低语:如果刘肖不在了,以周文的温和与自己的影响力,或许真的能“引导”队伍走向“正确”的方向,避免全军覆没的结局……这难道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拯救”吗?
罪恶的种子,一旦落下,便会在内心阴暗的角落里悄然滋生。
傍晚,李德明鬼使神差地又走到了溪流下游,那个他昨晚待过的地方。他需要冷静,需要梳理混乱的思绪。
然而,他刚走到那里,就看到了一个他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刘肖。
刘肖正独自一人站在溪边,望着潺潺的流水,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孤寂。
李德明心中一慌,转身就想离开。
“李特派员。”刘肖的声音平静地传来,没有回头,“既然来了,就聊聊吧。”
李德明僵在原地,进退两难,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团长……”他声音干涩。
刘肖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他混乱的内心,直抵灵魂深处。
“德明同志,”刘肖缓缓开口,没有称呼官职,而是用了更显亲近的称呼,“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困惑,也有很多苦闷。从中央苏区到现在,我们走的这条路,确实和你之前想象的不一样。”
李德明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心跳如鼓。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刘肖继续说道,像是在对李德明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我们都希望革命能一帆风顺,希望用最纯粹、最激烈的方式砸烂旧世界。但现实是,敌人很强大,我们的力量还很弱小。有时候,为了活下去,为了保住这点革命的星星之火,我们不得不做出一些看似‘退却’,看似‘保守’的选择。”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深沉:“有人说我刘肖右倾,有人说我拥兵自重。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是跟着我的这几千号人,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能不能有机会,去实现我们共同信仰的那个理想世界。”
“我知道你看不惯我的某些做法。”刘肖的目光锐利起来,“但我想问你,李德明同志,抛开那些书本上的条条框框,抛开那些来自上面的指示,用你的眼睛看,用你的心去感受!我们这支队伍,这些战士,这些宁可自己饿肚子也要跟着我们走的群众,他们是不是革命的根基?保存他们,是不是在保存革命的火种?”
李德明浑身剧震,刘肖的话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击在他摇摇欲坠的信念壁垒上。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明天我就要带队出去了。”刘肖最后说道,语气恢复了平静,“家里,就拜托你和老周了。我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能看到一个团结的、充满希望的‘家’。”
说完,刘肖没有再看他,转身沿着溪流,慢慢走回了营地中心。
李德明独自留在原地,暮色将他完全吞没。刘肖那番推心置腹的话,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内心的卑劣和动摇。与刘肖那虽然艰难却光明磊落的担当相比,他藏在口袋里的那瓶药和内心的龌龊念头,显得如此肮脏和不堪。
他猛地蹲下身,双手抱住头,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嚎。
动摇的基石,能否被重新加固?内心的魔鬼,能否被理智和良知驱散?李德明站在了自我救赎与彻底沉沦的悬崖边缘。而刘肖的即将离去,无疑为这原本就暗流涌动的石壁洞天,增添了最大的变数。
夜色,再次笼罩了这片与世隔绝的谷地,也笼罩了每个人心中未知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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