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词夺理!”王医丞立刻打断他,“《内经》里哪有‘应无所住’四个字?你这是混淆医理,欺瞒众人!”
“王大人,”陈医官又开口了,他慢慢走到案前,拿起那叠纸看了看,“老夫倒记得,董承祖父董老先生在世时,也常说‘医病先医心’。当年先帝患头风,夜夜难眠,就是董老先生用‘归脾汤’调补,再以‘世事如浮云’劝诫,才让先帝安睡。难道董老先生也是在传教?”
这话戳中了要害。董承的祖父曾是太医院院判,医术与德行都为世人称道,王医丞当年还是靠着董老先生的举荐才进了太医院,此刻被提起旧事,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陈老你……”王医丞指着陈医官,半天说不出话来。
李院判轻轻咳嗽一声,青玉镇纸在案上敲了敲:“好了。董承,你祖父的《黄帝内经手注》,你可曾读过?”
董承一愣,随即躬身:“下官自幼研读,不敢懈怠。”
“手注里有句话,”李院判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审视,“‘医者,意也。上医医神,中医医气,下医医形’。你可知其意?”
董承心中一动,这正是祖父手注里反复强调的“治心要诀”。他定了定神,缓缓道:“祖父之意,是说上等的医者,能调理患者的心神;中等的医者,能调和患者的气血;而下等的医者,只能治疗身体的病症。心神安,则气血和;气血和,则形体康。故医病需先安其神,此乃《内经》‘形与神俱’之意。”
“说得好。”李院判点点头,目光转向众人,“《内经》有云‘恬惔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可见调理心神本就是医道一部分。董承用佛经语句劝慰患者,只要其药方依循医理,救治有效,便无可厚非。”
王医丞急了:“院判大人!若人人都学他,以佛经代医理,太医院的规矩何在?”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李院判放下镇纸,站起身,“太医院的规矩,是为了让医者更好地治病救人,而非捆住医者的手脚。董承之事,既无实据证明其误人子弟,便不必再议。”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董承身上,“只是你需记住,医者当以医为本,旁杂之说,只能为辅。若有一日本末倒置,休怪本院判不讲情面。”
董承深深一揖:“下官谨记院判教诲。”
走出正厅时,晨雾已散了些。阳光透过云层落在檐角,将铜铃照得发亮,摇晃间的声音也轻快了许多。小周还在月亮门旁等着,见他出来,赶紧迎上去:“师父,没事吧?”
董承摸了摸少年的头,怀里的医案被体温焐得温热。他望着太医院深处那片缭绕的药香,突然明白,李院判的“不议”,并非全然信任,更像是一场观望。
就像祖父手注里写的:“医道如行船,浪急时需掌稳舵,亦需识得风向。”
长安这潭水,比他想的还要深。
那王医丞吃了这亏,会善罢甘休吗?李院判的观望,又藏着怎样的考量?
“双经问渡”的路,才刚刚开始。且看下集,风波如何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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