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冰原的暴风雪,是造物主遗落在此间的、最残酷的刑罚,是连时间都能冻结的永恒酷寒。这里的风,早已超越了“气流”的范畴,它们是亿万把淬炼了万年冰髓、饱饮了无数亡魂怨念的剔骨尖刀,带着撕裂耳膜的尖啸,从四面八方永无止境地扑来,疯狂撕扯着视野中的一切。天地间被一种令人窒息的、纯粹到极致的死寂白色所统治,那白色并非圣洁,而是吞噬一切生机、埋葬所有希望的裹尸布。这里的雪,更是对生命最大的嘲弄——它们绝非记忆中温柔的絮片,而是棱角狰狞如恶魔獠牙、大如指甲盖的完美六边形冰晶,每一片都坚硬如玄铁,边缘锋利得能轻易割开最坚韧的兽皮。它们并非悠然飘落,而是被狂怒的暴风裹挟着,以堪比强弓劲弩的速度横射而来,劈头盖脸地砸下。打在脸上,初时是沙砾般的刺痛,随即便是刀片刮骨般的锐利寒意,瞬间便能留下无数细密交错的血痕,滚烫的鲜血还未流出就已冻结。这哪里是雪?分明是某位漠然神明在无聊时精心雕琢、又随手撒向人间的、用以惩戒忤逆者的冰刃地狱。
萧彻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队伍的最前方,用自己的身体充当着破开这堵无形风墙的脆弱楔子。他身上那件从北境穿到如今、浸透了逃亡血汗的旧棉袄,早已被冰雪反复浸透、冻结,硬邦邦地紧裹在身上,不像衣物,更像一副沉重而冰冷的枷锁,每一次屈伸动作都伴随着“咔嚓咔嚓”的细微脆响,仿佛骨骼在与冰甲摩擦。他必须极力眯起被密集冰屑不断袭击、几乎无法睁开的眼睛,努力在能见度不足十步、混沌粘稠如浓粥般的风雪中,凭借着某种近乎野兽的本能,辨认着脚下那早已被彻底掩盖、或许根本不曾存在的路径。但真正让他心神不宁、甚至灵魂深处都拉响尖锐警报的,是丹田内那团混沌气旋前所未有的、近乎狂暴的躁动。 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着,不再温顺,更像一头被囚禁在深渊已久、突然嗅到极致血腥与古老气息的原始饿兽,既兴奋又暴戾。这股源自天地未分、混沌初开、本应包容吞噬万象的力量,此刻却展现出极其诡异而矛盾的特性:它一边如饥似渴地、近乎贪婪地吞噬着周遭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足以瞬间冻毙寻常修士的极寒灵气,将这些冰冷刺骨、充满死寂意味的能量,蛮横地转化为维持萧彻这具肉身生机运转的奇异“养分”;另一边,它却又在剧烈地排斥、甚至隐隐自主地“攻击”着某种潜藏在风雪更深处、更加古老、阴冷、污秽到令人灵魂战栗的能量波动。 那感觉,就如同赤身裸体地置身于两位正在生死搏杀的远古巨兽的战场核心,它们每一次呼吸碰撞逸散出的能量乱流,都既是瞬间致命的威胁,却又诡异地充满了最原始、最本源的诱惑力,仿佛在无声地嘶吼,引诱他踏入那片更深、更黑暗、更接近世界本源的未知领域,去吞噬,或是……被吞噬。
“啪!”
一片格外硕大、边缘闪烁着诡异寒光的六边形冰晶,如同被赋予了意志般,狠狠撞在他的眉骨上,瞬间炸裂。冰屑四溅的刹那,萧彻的瞳孔猛地收缩成针尖大小,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在那无数破碎冰屑折射出的、扭曲、重叠、光怪陆离的光影漩涡中,他竟无比清晰地瞥见了一闪而逝的画面:一个穿着单薄华贵却毫无暖意的皇子服、冻得嘴唇发紫、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的幼童,像被遗弃的小兽般蜷缩在北境质子府那冰冷彻骨、布满青苔的石阶角落,透过结满冰花的窗棂,望着窗外同样漫天飞舞、却充满绝望的大雪,那双本该清澈懵懂的眸子里,盛满的全然是与年龄极端不符的、深入骨髓的绝望与一片死寂的茫然。那是他五岁时的残影!是刻在灵魂最深处、永不愈合的冻伤!
这突如其来的、直击灵魂的幻象,让他心脏骤然一紧,仿佛被一只冰冷的鬼手攥住。他猛地回头,目光急切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扫向身后那个在狂风中摇曳的纤细身影,仿佛要确认某种真实的存在。
林晚紧紧跟在他身后,几乎是踩着他的脚印前行,每一步都摇摇欲坠。狂风吹得她纤弱的身躯如同暴风雨中最后一盏残灯的火苗,剧烈地摇晃着,仿佛下一秒就会被这无边无际的白色恶魔彻底吞噬、熄灭。她脸上蒙着的防寒面巾早已结满厚厚的、如同面具般的白霜,只露出一双紧紧闭着的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冰凌,如同冰雕的蝶翼,美丽却脆弱得令人心碎。她的双手冻得青紫肿胀,失去了所有血色,却仍用尽全身每一丝力气死死握着一支通体翠绿、此刻却因极致低温而呈现出诡异紫黑色的短笛,笛身死死抵在同样失去血色、微微颤抖的唇边——那是她的本命法器,青鸾御兽笛。她正吹奏着一曲旋律古朴苍凉、仿佛来自洪荒、音调却异常尖锐、直刺云霄的《破冰曲》。笛声在这吞噬一切声音的暴风雪中显得如此微弱,如同垂死蚊蚋最后的哀鸣,却又奇异地带着一股不屈不挠、穿透灵魂的坚韧力量,像一根无形的、燃烧着生命之火的细针,顽强地试图刺破这凝固万物、冻结时空、冰封灵魂的极致严寒,为身后这支渺小如尘芥的队伍,指引出一线微乎其微、却不容放弃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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