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高了些,照在身上有点热。顾清翰说得有些口干,下意识地抿了下嘴唇。
陆震云看见了,停下话头,朝旁边喊了一声:“小七。”
“在,大哥!”小七赶紧跑过来。
“去弄点茶水来。”陆震云吩咐道,“再给周先生和顾老师搬把椅子来,找个阴凉地方。”
“不用麻烦……”顾清翰刚想推辞。
陆震云打断他:“站着说半天了。坐下歇会儿,慢慢想。”
小七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搬来了两把旧椅子,放在院子里还没被波及的老槐树下,又提来一壶凉茶和几个粗瓷碗。
顾清翰和陆震云暂时离开废墟,坐到树下。周先生也坐下了,捧着碗喝茶,脸上气色好了些。
顾清翰确实渴了,喝了一大口茶。茶水普通,但解渴。他放下碗,看着对面忙碌的景象——工人们已经开始在陆震云手下的指挥下清理场地了——心里渐渐踏实起来。
他转头对陆震云说:“陆先生,这次真的多谢你。”
陆震云端着碗,没看他,看着清理废墟的人:“谢什么。应该的。”
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风吹过槐树叶子,沙沙地响。空气里还有焦味,但也混进了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一个尖锐的嗓音特别突出:“……凭什么不让进?这地方是你们家的啊?我告诉你们,这学堂着了火,不吉利!影响我们整条街的风水!必须得请大师来做做法事,不然以后还要出事!”
小七立刻跑过去看,很快又回来,脸色不太好看,低声对陆震云说:“大哥,是隔壁街开杂货铺的王婆子,带着几个人,吵吵嚷嚷的,说学堂火烧坏了风水,要闹事。”
陆震云脸色沉了下去,眼神变得很冷。他没动地方,只是把手里的茶碗慢慢放到地上。
周先生有点慌,站起来:“这、这怎么说的……我去看看……”
“你坐着。”陆震云说,声音不高,但带着命令。他朝小七抬了下下巴:“去,问问他们,想怎么做法事。”
小七有点不明白,但还是去了。过了一会儿回来说:“那婆子说,得做三天大法事,要请高功,还得……还得赔他们每家每户‘压惊费’,说不给钱就没完。”
陆震云听完,冷笑了一下。他站起身,对顾清翰和周先生说:“你们继续商量。”
然后他就朝院门口走去。他走得不快,但步子很稳,腰板笔直。顾清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担心,也站起身,远远看着。
院门口围着几个人,带头的是个叉着腰的胖婆子,唾沫横飞地说着。陆震云走过去,那些人声音小了点。
陆震云没大声说话,顾清翰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见他站在那婆子面前,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只是低头看着她。那婆子一开始还气势很足,但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眼神也开始躲闪。陆震云又说了几句,很短。那婆子脸色变了一下,然后赶紧点头,带着那几个人灰溜溜地走了,一句话都没再多说。
陆震云转身走回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就像刚才只是赶走了一只苍蝇。
小七凑上来,佩服地说:“大哥,还是您厉害!您跟她说什么了?”
陆震云淡淡地说:“没什么。就跟她说,做法事可以,我亲自去她店里给她做。问她想要什么样的道场。”
小七噗嗤一声乐了,赶紧忍住。周先生也松了口气,连连道谢。
顾清翰看着陆震云,知道他刚才肯定不只是说了那句话那么简单。那种地痞无赖,陆震云对付起来自有他的办法。他心里有些复杂,既觉得这事处理得干脆,又再次清晰地认识到,陆震云和他确实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个小冲突很快过去了。工匠师傅们也来了,陆震云过去跟他们交代事情。顾清翰则和周先生继续讨论募捐和购置新课桌椅的事。
快到中午时,顾清翰打算先回学校一趟,下午还有课。他跟陆震云和周先生告辞。
陆震云正跟工匠说话,闻言转过头,对顾清翰说:“让车子送你。”
“不用了,不远,我走回去就好。”顾清翰说。
“太阳大。”陆震云坚持,然后叫过一个小弟,“顺路送顾先生回学校。”
顾清翰没再推辞,道了谢,跟着那小弟走了。
看着顾清翰离开的背影,和他并肩在废墟里走了半天的陆震云,脸上的神色慢慢收敛起来。他走到一处烧得特别厉害的屋架旁,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灰烬,放在鼻尖下嗅了嗅,又仔细看了看烧毁的痕迹。
小七跟过来:“大哥,怎么了?”
陆震云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目光扫过那些不自然的燃烧痕迹和几处可疑的残留物。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身边的小七低声吩咐了一句,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去查查,这火起得蹊跷。”
喜欢沪上密云不降雨请大家收藏:(m.20xs.org)沪上密云不降雨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