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染血的裹尸布,沉沉罩在废墟之上。远离卡瑞利亚的田野,帝国军的营帐如白色的三角锥,沿着驰道两侧蔓延开十里地,炊烟混着兵士的汗臭,在晚风里翻卷。远处残破的城墙轮廓狰狞,城头插着的帝国鹰旗,在暮色中只剩一块模糊的暗红。主力大军在黄昏时分抵达,却没人踏入那座死城一步,仿佛里面的血腥气能蚀穿甲胄。
路过城外的万人坑时,许多士兵都忍不住呕吐,就连经历过血战的十年老兵,在目睹尸坑的惨状时,也忍不住别过头。
十里之外都能闻到血腥与腐肉的臭味,杜兰将军不得不把营地再向外挪了几里。
中军大帐的烛火被风抽得噼啪响,杜兰将军的指节叩在沙盘边缘,发出沉闷的叩击声。地图上,瓦伦蒂亚王国的疆域被红笔圈出,卡瑞利亚的位置摆满了代表军团的棋子,沿着塞伦大道一路往下,在伊塔黎卡的位置却什么都没有,也就是说,帝国军在与对手交战前竟然是一无所知的状态。
杜兰将目光从地图上移开,看见的却是饮酒作乐的公王们,丝毫没有军议该有的严肃氛围。李格公王甚至还叫来美女陪侍,甲胄上的纹章在烛火下闪着油滑的光。
“赫尔曼还没来?”杜兰的声音压在喉咙里,像磨着沙砾。
帐帘“哗啦”被掀开,带着一身酒气的赫尔曼闯了进来。他的披风歪在肩上,领口还冒着脂粉气,显然刚从哪个女人的帐里爬出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各位公王久等了。”他懒懒散散地打着招呼,完全没把军纪放在眼里。
“为什么这个时候才来,你去哪了?”杜兰猛地抬头,烛火在他瞳孔里炸开火星。
赫尔曼嗤笑一声,伸手解开穿歪的披风:“不就是迟到嘛,将军不也没参加我为各位特意安排的接风宴,甚至连城门都不敢进,顶多算是扯平咯。”他故意加重“特意”二个字,视线扫过帐内诸侯,目光中带着些许蔑视--他是皇帝的远亲,这次又被委以重任拿下头功,还真不把在场的人放在眼里。
“入城?”杜兰的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指节泛白,“你所谓的城,就是满地鲜血,空无一人的废墟吗?”
帐内的空气瞬间凝固。赫尔曼褪去恭敬的笑容,撕下虚伪的面具,与杜兰正面对抗:“把人杀光怎么了?战争不就是一场杀戮游戏吗?我们是帝国军,是杀戮的机器,把非我子民者全部杀光又有什么问题?先遣队一日破城,斩将夺旗,难道不是大功?陛下早就说了,对顽抗者尽数杀之,你难道想要抗旨吗!”
“抗旨?”杜兰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烛火摇晃,“陛下要的是瓦伦蒂亚的土地和财富,不是一座死城!你屠尽全城,是想让后续的城邦都知道‘投降也是死’,逼着他们跟我们拼命吗?”
赫尔曼梗着脖子反驳:“那又如何?我还怕他们不抵抗,杀起来没意思呢。”
“说得好!”李格公王一边鼓掌,一边把怀中的美女推开,“乱世之中,唯有铁与血才能让人臣服。赫尔曼大人破城立威,做得没错,想必现在的伊塔黎卡城,听到卡瑞利亚的消息正乱作一团,以我联军鼎盛的军威,必将不费吹灰之力拿下。”
其他公王纷纷附和,有的端着酒杯掩笑,有的假意吹捧——谁都知道杜兰与皇室不睦,赫尔曼又有皇亲身份做靠山,这场争执,不过是看帝国军内讧的笑话。
杜兰之所以能登上总帅之位,完全是元老院力争的结果。当皇帝陛下提出想征伐瓦伦蒂亚时,元老院曾极力反对,奈何敌不过军方想要战功,贵族子嗣想要出人头地,国库也因为大肆花费而急需财富补充,元老院只好答应出兵,但唯一的条件就是让老成的杜兰担任总帅。
说白了这也是帝国内部的权力之争,杜兰属于元老院一派,赫尔曼属于皇室一派,所以诸侯国的公王们才会坐山观虎斗,看他们的笑话。
杜兰死死盯着李格,胸口起伏着。他想起卡瑞利亚城门上格雷的尸体,想起那些被铁链串起来的孩童,喉间泛着腥甜。他想说“恐惧会变成刀子,最后扎进我们自己的心脏”,想说“真正的征服是让对方心甘情愿奉上土地,而不是逼着他们举着柴刀反抗”,可看着帐内这些或贪婪或冷漠的脸,所有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沉默片刻,他松开剑柄,声音冷得像冰:“既然赫尔曼大人擅长‘立威’,那接下来攻打伊塔黎卡的先锋,就还由先遣队担任。”
赫尔曼一愣,随即露出得意的笑——果然是怕了自己的身份!他挺直腰板:“早这么说不就好了!既然军议已经作出决定,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一早先遣军开拔!还要麻烦各位给让一让路。”
赫尔曼大笑着离开,帐内的诸侯却炸了锅。“凭什么?”一个红脸公王拍案而起,“头功被他抢了也就罢了,后面的功劳还要归他?我们诸侯国的军队难道是来打杂的?”
“就是!战利品分配本就该按功劳,再让他抢了先机,我们喝西北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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